仿佛经历一场漫长的沉眠, 顾莘莘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一张矮几上。

    旁边有个大婶正看着她,笑着问“小姑娘,你醒了瞧你, 在婶子这里喝了一碗果酒, 你就醉了。”

    顾莘莘起身, 周身是个小饭馆,饭馆外是个破旧街道,看着像个小镇, 再瞅瞅自己,穿着进舱前的衣物,这一身打扮及容貌都被她百分百穿了过来, 她仍是那个15岁的顾莘莘。

    她问大婶, “今年什么年又是哪里啊”

    大婶道“瞧你这孩子, 果然是喝多了, 什么都忘了今年是壬申年, 这里, 是梨木镇啊”

    顾莘莘倒吸一口气, 壬申年, 距离她来的那一年,倒退了十一年, 也是说, 来的那个年代谢栩17岁, 现在的谢栩只有六岁她穿到了谢栩六岁时, 而这个梨木镇,正是谢栩年幼在边关小镇,跟母亲居住的地方。

    徐博士真牛,时空转换成功了

    那她现在要去找谢栩,可他在哪呢这小镇也不知有多大,总不能挨家挨户的找吧,据说他的母亲是个酒肆歌妓,于是她问大婶,“婶子,这小镇上有没有酒肆,要有歌女的那种。”

    大婶大惊,“你小姑娘家家去那干嘛该不会”

    “不是不是,我寻亲,我家里有个远房姐姐从小被卖进去,命苦,我想去探探她。”

    “哦,那好找。我们小镇不大,统共就三家酒肆,镇西一家,镇南两家,你可以去问问。”

    “好的,谢谢大婶。”

    事不宜迟,顾莘莘出了酒馆。

    小饭馆距小镇西边较近,先去西边那家看看。

    没走几步感觉周身的冷意入侵,原来,她穿来时穿着春天的薄衫,穿来后小镇上是冬天,北风呼啸,顾莘莘不得已找了家成衣店,买了件夹袄跟冬靴套上才暖和。

    换好衣物沿着街道走了百来步,迎面一家牌匾写着“醉香楼”,这就是镇西的酒肆吧,前院做生意,看不到小孩,她绕到后院,在后门观望。

    这一看便是一怔,堆满杂物的后院里,正有个四五岁的孩子趴在水井前,吃力地拎着一桶水

    该不会运气爆棚,第一家酒肆就是谢栩所在的地方她又走进几步看,那孩子身板细弱,但浓眉乌目,唇形偏薄,五官俊秀,赫然是年幼的谢栩只是太过瘦弱,长期营养不良,脸色都是白的。

    眼下,他摇摇晃晃拎着一桶水,才几岁的孩子,水桶占了大半个身高,他哪里拎得动,饶是如此,他依旧奋力地往前拖,井水旁搁着一大盆水果,他要将水拖到那去,将水果洗干净。

    便是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从楼上下来,扭着腰肢,生了副妩媚的面孔,却刷地给了小男孩一巴掌,“又给老娘偷懒今晚别想吃饭了再磨蹭,明天也别想吃了”

    为了惩戒,她接着一耳光过去,即将挨到男孩脸上时,顾莘莘嚷道“住手”

    女人停了手,转向后院门口的陌生少女“哪来的黄毛丫头,老娘教训自个儿子,关你什么事”

    顾莘莘上前道“哦,原来是你儿子啊,我还以为是路边捡的,想怎么作践就怎么作践呢”

    “你”女人怒道“滚滚滚,老娘不认识你,再不走,老娘抽你信不信”

    嘴里这么说,却又是给了谢栩一个耳光,“兔崽子,尽给老娘惹事”

    “你干什么”顾莘莘将女人往前一推,迅速将谢栩拉到身后,避免他再度被打,小家伙太小太瘦,小胳膊小腿的,她随便一用力,便轻飘飘抓了过来。

    女人吼,“你干什么我是他老娘,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怎么,你还想抢孩子不成”

    “好啊。”顾莘莘道“那你就别做他的娘了,你没资格。”

    “喲这话说的,难不成你还要买他不成”女人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你要买他也成,两贯钱。先前我可跟镇里刘大爷商量好的,他要将我儿买去,得出两贯,卖给你,不能低于这个数。”

    女人早打算好将孩子卖出去,无非在找价更高的卖家,至于那刘大爷,买回孩子是为了做娈童,是以价格开得比一般孩子高。

    顾莘莘知道谢栩童年不幸,却不料这般不幸,母亲会为了两贯钱将儿子送去供人玩弄,顾莘莘觉得恶心,懒得跟这种人打交道,便道“行”

    她不支持人口买卖,但她想快点将谢栩带离这个地方。

    她伸手掏钱,她带的都是银票,这小镇上没几个人用得起银票,女人后知后觉小丫头是个金主,她立刻拖回谢栩,坐地起价,“两百两”

    顾莘莘“你抢钱啊”

    两贯钱在小镇已是不菲,两百两那是天文数字,普通人一辈子都花不完。谢栩的娘这般狮子大张口,也是没谁了。

    顾莘莘忍了又忍,最后道“行。”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过去在谢栩的描述中,这女人没多久就因染上瘟疫死了,没必要跟将死的人计较,再说,她来这里的时间有限,别在这种渣滓上浪费时间,于是她将两张百元票子砸到女人身上。

    女人笑成了一朵花,欢欢喜喜将谢栩送到了顾莘莘手上,“拿去,归你了。”

    她还知道这是分别,凑过去吧唧亲了一口,“好儿子,娘谢你了。以后你就跟恩人走吧,不用惦记娘。”

    扭着腰肢走远,再不看谢栩一眼。

    那一瞬,顾莘莘为谢栩感到悲哀。

    这时候的谢栩,只是个小娃娃,他站在院子里,看着自己的母亲走远,那临别一吻,是母亲有史以来所有的打骂嫌弃中,唯一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是舍不得,而是谢他为她赚来了天价的银两。

    他看着母亲头也不回的背影怔然,顾莘莘担心他会哭,毕竟,母亲再坏终归是是母亲,哪个被母亲抛弃的孩子,不伤心绝望呢何况母亲不只是抛弃,而是贩卖。他在母亲眼里,只是个换银钱的工具。

    顾莘莘做好了他哭的准备,她还从没看过谢栩哭。不想,孩子没有哭,只是慢慢将脸转过来,天很冷,他的小脸明明是苍白的,鼻尖却被风吹得红红的。

    顾莘莘说“走吧。”

    孩子一动不动,哑着声音说“你要把我带到赵老爷那里去吗”

    这年头梨木镇兵荒马乱,处于三不管地带,常有富豪乡绅想要孩童做娈童,便派家里的仆人出来采买,谢栩可能是将顾莘莘当做了某富人的家仆丫鬟。听这个赵老爹,或许就是这样的人。

    孩子说这话时,母亲的抛弃让他无助,他强忍着不想表现出来,可终归是年纪太小,眼神里的惶恐与不安并不能完全掩饰。

    顾莘莘心疼地蹲下身与他平视,说“怎么会呢,姐姐是好人啊。”

    他看着她,并不信。

    也是,谁会相信一个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呢

    顾莘莘只能道“好吧,我告诉你,我是个侠女,侠客你懂吧,仗义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人我见你年纪小小受如此苦难,才拔刀相助你无需谢,也无需有心理负担,此乃一个侠客的使命”

    顾莘莘拍着胸脯,自认为豪情仗义,一般的孩子多少得信一点,然而谢栩睁着大眼睛,不说话他的表情显示,他不相信。

    “好吧。”顾莘莘只有继续证明,她随手捡起地上一根棍棒,嘿吼嘿吼,舞得虎虎生风

    这样总能信了吧,不是侠女哪有这种本事,可小家伙仍是看着顾莘莘,不说话。

    顾莘莘扶额,果然太尉大人从小不一般,这戒备心强的。

    “那好吧。”顾莘莘看院外有几个乞丐,丢了一把钱过去,乞丐纷纷抢钱,眼瞧乞丐里还有个断腿的,顾莘莘多掏了些,说“拿去医腿吧。”

    乞丐们拼命对顾莘莘磕头“谢谢姑娘,姑娘真是好人。”

    “看到没。”顾莘莘对小谢栩说“我就是这样的好人。”

    小谢栩看看地上的钱,是真金白银,再看看那些乞丐,跟顾莘莘不相识,顾莘莘出手,的确只为侠义。

    小谢栩的眼神终于有了动摇,顾莘莘见状道“你不跟我走也没别的去路,你娘不要你了,你看到了。”

    “如果你还不能信我,不妨跟我走走看,看我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最后你还是不信,你要去哪我不会阻拦。”

    小家伙盯着脚尖默了半晌,大概是真没了去路,自己先走出了院门还走在顾莘莘前面,意味着他肯跟她试试看。

    顾莘莘本来想牵他的,这会谢栩只有几岁,她心底已将他与未来的弱冠少年区分开来,眼前的谢栩只是个孩子,作为大人,出行她习惯把孩子牵住,方便照顾。

    可小家伙依旧戒备着,不让顾莘莘碰,跟顾莘莘并排的距离,远远隔了四五步。

    两人在巷子里走了片刻,蓦地“啪啪”几声响,好几颗石子砸到谢栩身上,接着三四个小男孩冲过来,大骂着“小杂种,小流氓,打死你”

    然后一窝蜂的围上去打谢栩,听其中两个孩子喊,“你这妓女的下贱种,不要脸”顾莘莘一惊后反应过来,街头巷尾的孩子瞧不起妓女的儿子,所以时常欺负谢栩。

    谢栩也不哭,憋着气使劲反抗,奈何他个子太小,长到了六岁,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像四五岁的孩子,一群孩子都比他大,谢栩再反抗,仍是无济于事,孩子们将他推到墙角,拳打脚踢。

    “够了你们这些小混蛋”顾莘莘再忍不得,上去一脚踹倒两个,“你们再给我打试试”

    “老娘在这你们还敢动手”

    那踹倒的两人摔了个狗吃屎,险些痛得嚎叫起来,一见有大人干预,揉揉发痛的屁股立马跑路,边跑还被顾莘莘补了一脚,痛得眼泪都表飚出来,而顾莘莘则逮到了跑得慢的后头两个,一手拎着一个,拎鸡仔似的。

    被围殴的谢栩得以解救,回头看顾莘莘,他以为顾莘莘会说教那两个孩子,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每次他挨了打,路过的大人总是轻描淡写说教几句,放他们走,而这些孩子下次便会变本加厉在他身上报复回来。

    顾莘莘没有,她将两个孩子压到巷子最里侧的墙角,屁股撅起来,再对谢栩说“打给我打”

    谢栩“啊”

    “啊什么呀”顾莘莘捡起地上的棍子,塞到他手里,“被打了这么多次,你不讨回来嘛给我重重的打,出了事我担着”

    谢栩抿了抿唇,这些年被欺辱的厉害,他终于拿起棍棒,朝着两孩子的屁股打去

    孩子此起彼伏的痛呼传来,“啊啊啊”却被顾莘莘死死按着,无法动弹。

    顾莘莘觉得画面极度令人舒适。活这么大她从没欺负过孩子,今儿实在忍不住,这些熊孩子太过分了。

    再说,她是让谢栩抄棍子,但谢栩那么点大,能有多少力,出不了事,无非是给点教训,让他们记住。

    而谢栩还在“啪啪啪”可劲乱打,像要将这些年受得屈辱都还回去,终于等到他打累了,放下棍子。

    顾莘莘问“打够了”

    谢栩点头,“嗯。”

    顾莘莘却没松手,底下两孩子痛得哭爹喊娘,若不是顾莘莘将他们压在一个荒废的巷子,这会估计得引来多人围观。

    顾莘莘道“你们再哭试试”又举起棍子。

    孩子怕打,顿时嘘声。

    顾莘莘道“以后还敢不敢欺负他”

    两孩子痛得狂摇头“不敢再也不敢了”

    顾莘莘恶狠狠道“那你们就记得这句话,不然,我会常到这来的,揍得你们屁股开花”

    她见吓得差不多了,狠狠将两个孩子推走。

    等事了解后,她看向谢栩,小家伙爆发了一场,苍白的小脸浮起淡淡血色,她问“报仇了,痛快了”

    谢栩“嗯。”

    这些年被欺辱的积怨,与其事后劝慰说教,不如一场回击来得痛快

    “那继续走吧。”她说。

    两人继续往前,路过一家药堂。

    见顾莘莘往药堂里走,小家伙站在门外,片刻后顾莘莘出来,手里拿着一小瓶药酒。

    架虽打赢了,但先前小家伙被熊孩子用石子偷袭,额上、脸上被砸出了青紫,顾莘莘将药油递过去,“你是自己涂,还是我涂”

    小家伙接过药油,没有镜子,自己胡乱抹了抹,好多地方没抹到。

    又走了一阵,路过一家成衣店。

    顾莘莘走进去,小家伙依旧在门口等,直到顾莘莘招手说“你进来。”

    小家伙不情不愿进去,边关比京城冷上许多,这一路寒风四起,顾莘莘穿着夹袄都嫌冷,再一看谢栩,他里头穿着单衣,外面不知捡了哪个大人的外套,随便裹在身上,脚上的鞋也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难民的孩子呢。

    寒风入侵时,小身板在发抖,却咬着嘴唇不说。

    顾莘莘看不下去,见路边刚好有家成衣店,便将谢栩带进去。

    店老板以顾莘莘是给自己买,堆起笑道“小娘子您看这边,都是时兴的,喜欢什么可以试。”

    顾莘莘径直打断,“我给孩子买,哪,就这小孩,你看看有什么合适的”

    “好好。”店老板虽不明白这打扮不俗的女子为何带着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仍是依言去找衣服。

    小家伙则惊讶地呆在一旁,从没有人给他买过衣服,哪怕他的亲娘抿抿唇他说“我不要。”

    顾莘莘当做没听见,还揉了下他的小脑袋,被谢栩不自在地偏头躲过,她依旧笑眯眯的,对老板说“给我暖的,质量好的,多拿几套,钱不是问题。”

    “好好好。”有钱就行,老板越发殷勤。

    小店品种倒是齐全,很快,老板将合适的几套衣物都拿了出来,里里外外,衣鞋帽袜一应俱全。

    顾莘莘接过了一大包衣物,老板说“您是要在这给小哥换上还是”

    顾莘莘道“不了。”然后对谢栩说“去别的地换。”

    画面一转,顾莘莘走进某家客栈,冲小二丢过一点碎银子,“给我一间上房,马上送热水过来。”

    片刻后,顾莘莘看着房里沐浴的大桶,问谢栩,“你会自己洗澡吧”

    五六岁了,应该能自己洗吧。

    况且她也不敢给他洗啊,给其他的小崽子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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