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下,一处广阔的坡地被巨大的围栏圈了起来,围栏外聚集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
    他们血脉喷张,声嘶力竭的大喊大叫,疯狂之状,不啻于战场上的亡命搏杀。
    川西商人吴兴也站在圈外,目不转睛的看着圈内的搏杀,他是花了高价买门票进来的,可不舍得错过任何一点精彩,但他比身旁几个江宁富家子就冷静多了。
    圈内搏杀的两群人,都穿着全身铁甲,连脸上都有铁链,只有眼睛位置露了出来。
    搏杀的一方,是三百个高壮大汉,正是让人丧胆的金人铁浮屠。另一拨人,人数一千,正是从扬州来的公主护军。
    两拨人各自结阵,小心翼翼的接近,然后硬生生的冲撞到了一起。铁浮屠们的武器,五花八门,有用斧头的,有用狼牙棒的,还有用大砍刀的,扬州护军的武器则较为齐整,主要就是长枪和刀盾。
    铁浮屠拼命冲阵,可一直冲不散护军的阵列,被长枪一个个攒刺倒在地上。终于有壮汉闯进了护军阵中,高声嘶叫,疯狂冲杀。但护军进退有据,在丢下了一地尸体后,再次结成了阵势。而且将一小队一小队铁浮屠分割包围,僵持再次出现。铁浮屠们,一小队一小队,配合密切,猛打猛冲,扬州护军结阵迎战,攒刺反击。
    双方依旧是互有死伤,可护军明显占便宜,因为他们人数更多,铁浮屠则死一个少一个,人数越来越少,挣扎在护军阵列中的铁浮屠一团团被拔除,当最后一个铁浮屠不甘的倒地之后,吴兴听见他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纨绔大声叫骂了起来。
    “以多打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一对一”
    吴兴很奇怪,明明宋军打赢了,怎么身边这纨绔如此生气。
    另外一个纨绔则满脸堆笑,对生气的纨绔道“赵兄,输了多少”
    生气的纨绔冷哼一声“没多少,一千匹绢而已。本公子还输得起”
    笑脸纨绔点头道“也对,区区一千匹绢,伤不了赵兄一根毛。那又何必如此置气”
    怒脸纨绔不服道“哼。本公子是气恼他们以多欺少,不是英雄”
    刚说完,一个矫健的胖子经过,听闻二人对话,笑道“这位英雄莫非不服也罢,英雄若是有兴,大可上场一搏”
    怒脸纨绔道“让我与这些粗坯搏杀”
    矫健胖子道“公子也可请帮手。你可以请一百人,我出三十人,你以为如何”
    怒脸纨绔来了兴趣,沉思了片刻“我若赢了,该当如何”
    矫健胖子道“彩头让你来定。”
    怒脸纨绔拍掌道“好。痛快。我若赢了,你得输我一万缗钱,我若输了,给你五千匹绢。”
    官府和买的价格大致如此,一匹绢两千钱,市价也相差仿佛,矫健胖子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个赌约。
    吴兴好奇的见证了这个赌约,接着就看向场中,场子里,那些打赢了的扬州护军,一个个已经站不起来,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那些“死”了的人,不管是护军也好,铁浮屠也罢,都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一点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这时,矫健胖子突然敲了一声响锣,那些人才极不情愿的爬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入一个用巨大幕布围起来的角落。
    密密麻麻的观众们,一个一个鱼贯而出,有的神采飞扬的互相讨论着精彩处,有的春风得意的哼着小曲,有的则一脸不服的大声叫骂。
    吴兴已经明白了,这护军搏杀铁浮屠的戏码,竟然还有人开出盘口,也不知道赔率是多少,他也是一个好赌之人,早知道还能买输赢,他就不会花钱来干看了,太不过瘾。
    吴兴走的很晚,看见一个个本地人挑着酒担,各种吃食,鱼贯而入,都送进了幕布里。
    这时候那个矫健胖子看见了吴兴,走了过来。
    “客官。我们要封场了,您要想看,请明日再来。我们在江宁会留三天”
    吴兴留在最后,自然是有原因的,他借机问道
    “敢问兄台。公主护军可是李统制带的护军”
    矫健胖子道“护军统制是姓李。兄台识得统制大人”
    吴兴笑道“去年曾贩马至扬州,卖了一批马与李统制。”
    矫健胖子露出笑脸“原来兄台是马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吴兴道“免尊,姓吴。兄台如何称呼”
    矫健胖子道“原来是吴兄。小姓侯,单名一个东字。”
    矫健胖子正是侯东。
    吴兴道“原来是侯兄。不知侯兄所居何职,竟能调动如此猛士来此搏杀”
    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往往能看到事情背后的故事。
    侯东道“在下忝为护军统制参军。”
    吴兴道“原来是参军大人,幸会幸会。不知护军如今可还缺马”
    侯东摇头“此事在下不知。不过扬州如今是辐辏云集,百货汇聚之地,吴兄若是卖马,扬州可是个好去处”
    吴兴点点头“多谢参军大人点拨,在下过几日去瞧一瞧。可听说了扬州被了兵”
    扬州如果遭受战火洗礼,那就不可能马上兴盛起来,吴兴可不傻。
    侯东笑道“吴兄有所不知。我扬州的公主护军天下无敌,金虏前番入寇,攻城者凡三,皆败于我护军之手,死伤枕藉,永不敢犯我州境吴兄方才所瞧见之铁浮屠,皆是战阵之上生擒。”
    吴兴点了点头,这些情况他听说过。他昨日贩马来江宁,就见街头都在盛传紫金山马场有铁浮屠大战公主护军的大戏,许多铺子都在兜售戏票。说是公主护军跟战场上生擒的虏丑现场搏杀,一路从扬州演过来,好不热闹。他好热闹,就花了一贯钱跑来观瞧,果然是一场大戏。
    刚才看到那些虏丑凶悍,气势确实摄人,那些护军看着不甚精壮,竟也异常骁勇,扬州大胜虏丑的消息川西也有听闻,看来是真的。
    说来也巧,吴兴转头又碰见了刚才在戏场见到的那两个纨绔,两人都在饭馆吃饭。
    一个说道“赵兄,可有成算”
    另一个说“放心,万无一失”
    一个说道“那我可跟赌了”
    另一个说“你今日也瞧见了。那扬州护军并无甚出彩出,无非仗着人多取胜。单对单万不是虏丑的对手。我可认得禁军的教头,让他挑一些善使枪棒的好汉,又是以多打少,怎会有失”
    一个点点头“赵兄所言在理。若赢了钱,在下请赵兄去秦淮河喝酒。”
    另一个笑道“干酒还是湿酒”
    一个心领神会“当然是湿的”
    两人露出淫容,呵呵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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