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能理解吗”

    自称潘多拉亚克特的军装青年轻笑着,那双本该色泽柔和的鸢色眼眸半阖,眼底深处似乎涌动着意味不明的暗光。

    青年伸出手去,作势要将餐桌上空掉的餐盘收走。然而在指尖轻触上边缘的瞬间,内部只剩下吸油纸和食物残渣的瓷盘,霎时间消失不见。

    并不清楚对方异能是什么的西格玛,只当这是潘多拉亚克特的异能力效果,没有展露出过多的讶异反应。

    “嗯。”

    他沉吟许久,艰难消化着脑内被迫接收的过大信息量,面色复杂地缓缓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很难接受,但我只是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了”白色与淡紫色相间的长发自青年的肩头垂落,他深吸一口气,言语间流露出释然的情感,“我不是孤身一人。”

    仿佛只要为了如今的这一刻,曾经受到的再多苦难也无所谓了。

    他在这世界上或许永远都不会有同类,但没关系,只要有着家人的存在,他便永远不会流离失所。

    窗外的暴风雪不知何时愈来愈猛,呼啸的寒风卷起阵阵白雪的帷幕,猛烈拍打着玻璃窗,让那扇看似不怎么牢固的玻璃窗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漫天飞舞的大雪彻底遮掩住了屋内人的视野,放眼望去,视野尽头的雪原仿若被漆黑吞噬,无法看清任何细节。

    被窗外骤变的天气吸引了注意力的西格玛回过神来,他像是为自己的走神感到羞愧,红着脸面对餐桌上的两位青年,稍显迟疑地询问着。

    “西格玛,是你们为我取得名字吗”

    “不,是你自己。”军装青年摇了摇头,并没有打算隐瞒这方面的信息。

    “准确来说是未来的你,我们提前通过书得知了这一点。”自称费奥多尔的黑袍青年放下了手中的红茶杯,兀自站起身来,到壁炉旁的矮柜附近,翻找着放置在此处的几本厚重文学书。

    在此的书籍,全部都是俄国文豪的著作。

    他先是将那本罪与罚略过,覆盖有黑色手套的指尖缓缓搭上另一本装帧堪称艺术品的书籍,从诸多书本中将其抽出。

    费奥多尔的语调一如既往的优雅,找到目标的他重新回到座位,将书本放置在自己面前,似是随意地提起道“不过按照现在仅有的信息,也有推测你是托尔斯泰的。”

    “托尔斯泰”咀嚼着这个陌生名字的西格玛表情茫然,再结合他所知甚少的信息量,艰难得出了某个结论。

    “难道我是俄国人”

    面对一片空白的身世,西格玛被俘虏的这些年,也曾推测过自己曾经生活的地方。只是他的发色太过清奇,这种对半分的头发除了玩乐队的,完全想不出任何其他可能。

    俄国人会有这种怪异的对半分头发吗

    气质优雅的黑袍青年并未表态,以标准的俄语念出了一串姓名,“全名是列夫尼古拉耶维奇托尔斯泰。”

    末了,他又微微摇头,回归了三人交谈用的日语,“只不过这种说法尚未得到证实,就连我们也不能确定。”

    对于自己的本名究竟为何,西格玛抱有极其强烈的探寻欲。然而本该未听过俄语的他,同样听懂了费奥多尔所说的话语,就如他在被迫成为奴隶的那段时间相同。

    明明没有修习过这门语言的记忆,猛然叫他去说某种从未听到过的语言,他也无法做到。

    然而一旦听到例句,哪怕只是过于简短的话语也可以。他便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并且牢牢握住开启一门语言天赋的钥匙,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完整的用这门新语言交谈。

    也正是因为如此,被恐怖分子误以为听不懂他们谈话的自己,才能一次又一次从关押下逃离。

    费奥多尔将面前的那本文学书递到西格玛面前,趁着对方接过书籍的空隙,声音淡然地询问了某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那张车票还在吗”

    “欸”西格玛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大脑一时没能转过弯来,只能发出无意义的询问声。

    他是大约在两年半之前从沙漠中醒来的,什么都不记得,连过去的人生也是一片空白。唯一拥有的,只是放置在手中的一张车票。

    本来还在疑惑费奥多尔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询问的语句还没出口,西格玛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对方也不是普通的人类,如果是“书”的话,能知道这件事并不奇怪。

    但是那张车票

    “已经丢失了。”他语气干涩地回答道。

    这两年半以来,自己从来没能逃出那片沙漠,只能在一个又一个犯罪组织间辗转流浪,又在他们决定处置自己之前,想方设法逃跑。

    如此循环往复,唯一的车票早已消失不见。

    顺手捞过一块甜点的潘多拉托住下巴,没有任何礼仪可言地咀嚼着糕点,口齿不清地嘟囔着,“这也难怪,毕竟都这么久了,在那种环境下连保命都困难,更别说这些身外之物了。”

    似乎是因为糕点太干,被噎到的卷发青年动作猛然一僵。他艰难地拍拍胸脯,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发出一阵过于诡异像是濒临死亡的呻吟,夺过恋人的茶杯就开始往嘴里灌。

    “按照原本的走向,你在半年后才会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勉强将噎在喉咙间的糕点冲下,潘多拉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上半身摊平在桌面上,“从拥有记忆的那一刻起,刚好三年。”

    费奥多尔抬起手来,隔着那顶军帽拍了拍恋人的头,以示安抚。

    “托尔斯泰的世界观发生巨变,完成忏悔录的时间,也是三年。”拥有着紫红色双眸的俄罗斯青年漫不经心地开口,他转过头去望向正捧着那本忏悔录的西格玛,指尖轻叩着桌面。

    “而他在生命最的最后,于一处小站逝世”

    正准备掀开封面的青年动作微顿,淡灰色的眼眸深处,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于车站逝世,自己醒来时手中的车票,这真的会是巧合吗

    “所以说你手中的那张车票很有意思。”费奥多尔轻笑出声,“像不像是走完自己一生路程的旅人,以此得到新生的机会”

    “书”的限制已经很清楚了,任何写在上面的事情必须具有完整的前因后果,否则永远不可能实现。

    西格玛不可能被凭空创造而出,一位成年人体型的青年在沙漠中醒来,在此之前的逻辑链必须像写小说那般补充完整。

    就比如说,一个死在车站的老人,因为某个异能力者的缘故,恢复了自己年轻时的容貌,并且被转移到了沙漠中央。他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记忆,但也因此获得了新生。

    如此一来,魔人绝无可能找到西格玛的过去。因为知晓他面貌的人,早已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之中,而老人也未曾留下过任何影像

    “托尔斯泰是作家吗”并不知晓对方心中所想,西格玛久久注视着那本文学书,指尖轻抚过封面上烫金的那串姓名。

    这个人,真有可能是自己的过去吗

    被噎住一次的潘多拉并没能学乖,他捞过另一块口味的糕点,剥开外层的纸杯托,语句含糊不清地回答了西格玛的问题。

    “没错,批判现实主义作家,同时也是政治思想家,哲学家,年代是19世纪中期的俄国。”

    “居然那么久远”青年像是被19世纪的时间点吓到,抿紧双唇,以此来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将那本装帧如同艺术品的书籍缓缓翻开。

    泛着老旧淡黄色色泽的纸张映入眼帘,除此之外,书页上没有任何痕迹。

    西格玛茫然地眨眨眼,怕自己眼睛出了问题,来来回回翻了好多遍,这才疑惑道“空白的”

    为什么会特意给他一本空白的书

    “果然如此。”

    对于这种状况,费奥多尔没有感到任何意外,“现在还不是时候,还不是你能观看这些的时候。”

    “什么意思”青年慢慢吞吞把书合上,语气微弱的向自己的家人询问。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这种对话的内容过于微妙,简直就像是父母在教育偷偷藏小黄书的儿子一样。

    “这矮柜上所有的文学书,实际上都有文字。”

    啃着小蛋糕的潘多拉伸出空闲的手,指了指壁炉旁的矮柜,之后三两下将剩下的蛋糕一同塞入嘴中,闷声解释着,“但是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没人能看见。”

    “是保护机制。”

    被修身漆黑长袍包裹的青年,嘴角勾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唇齿轻启道“西格玛,你相信神的存在吗”

    突然被问及信仰问题,西格玛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沉默许久后,他才以不确定的语气回答说“我大概是相信的。”

    这个世界上既然存在着比异能力者更高一层的东西,那是否意味着真的有神明存在呢

    就比如他的两位家人这种并非人类的身份,是否能被称之为“神”

    “那这些著作的内容,只有神才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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