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 灯火通明的一夜。
    叶莺被锁在房间内出不去。
    发生那件事以后, 傅家人连夜将他们接回了凤城。叶莺不知道他们要如何处理,也不知道傅琛怎么样了。
    她只能抱着nster望着窗外乌云密布的天空想着心事。
    外面下起了雨,狂风呼啸,斑驳的树影在屋内摇晃。
    nster似乎十分焦躁,它挣脱开叶莺的手,冲到落地窗前对着窗外狂吠了几声。又回来咬住叶莺的裙摆, 将她往门口拖。
    叶莺蹲下身, 摸着nster的小脑袋, 声音哑哑的。
    “nster, 你也在担心少爷,对吗”
    nster摇着尾巴,汪了一声。
    叶莺搂着它的脖子, 泪水一滴滴落了下来。
    少爷扭曲崩溃的脸庞还历历在目, 他是那样痛苦, 那样无助。
    他需要她。
    门口传来了几个佣人的说话声。
    “外面打雷了今天不必给少爷送饭了吧”
    “少爷不会吃的。”
    “哎少爷一天没吃东西了。”
    “真的不要进去看看吗少爷好像在摔东西”
    “谁敢进去你是新来的吧。少爷这样已经好几年了,之前比现在更凶呢。”
    叶莺贴在门上,听着佣人们的对话。
    “主管快过来了。”
    门外瞬间陷入了宁静,蓉婶的声音传来。
    “小姐的饭送进去了吗”
    “送进去了。”
    叶莺拍打着门板。
    “蓉婶,我要出去”
    叶莺不知道拍了多久,只觉得手心都在微微发起烫来,外面终于响起了蓉婶的声音。
    “小姐,您现在还不能出来”
    “为什么”
    外面沉默了片刻,接着道。
    “外面现在很危险。”
    “危险为什么会危险”
    蓉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叶莺才好, 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道“您一出来肯定是要去找少爷可是少爷现在的情况很很危险。”
    “少爷怎么了”
    此刻外面雷声大作,轰隆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叶莺吓了一跳。
    “小姐,一切等第二天雨停了再说吧。”
    后面无论叶莺说什么,外面也无人回应。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叶莺终于拍打到没有力气,蹲坐在地上。
    这时她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叶莺擦干眼泪冲到阳台,他们之间的阳台相距并不远,傅琛曾经从他那边跳过来过。
    叶莺深呼吸一口气,鼓起勇气爬上了护栏。
    nster在她身后紧张地盯着她,尾巴不安地摇晃着。
    又一声雷声轰隆,叶莺脚一滑,差点从阳台摔下来。
    nster急得冲上去叼着叶莺的衣服。
    “没事的,nster。”叶莺不敢往下看,顺着外面的空调排气管,小心翼翼地踏出了下一步。
    落地的那一刻,一人一狗都松了一口气。
    阳台的玻璃没锁,叶莺打开玻璃门,进了卧室。
    “少爷,少爷你在吗”
    房间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叶莺刚走了一步,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她吓得后退一步,借着外面的闪电,她看清了地上洒满了玻璃碎片。
    叶莺捂住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房间像是被狂风暴雨疯狂肆虐过一般,所有玻璃陶瓷类的东西通通被砸翻在地上,到处都是碎片和斑驳的血迹。
    她的心犹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心痛到无法呼吸。
    “少爷”
    叶莺四处环顾,却没看到傅琛的身影。
    她能感受到傅琛就在屋内,他在向她无声地求救。
    叶莺走到浴室门口,她打开门。一道闪电划过,又是一声巨响,她看清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少爷”
    叶莺朝前走去,少年猛地抬头,凶狠的目光瞪着她。
    “别过来”
    他看她的眼神是那样陌生,似乎给他们之间划上了一个无形的界限。
    叶莺怔怔地站在原地,被他的眼神吓到了,却没有后退。
    “少爷你怎么了”
    “滚开”
    叶莺没有理会他,上前几步。
    “我让你走。”
    傅琛忽地站起来,他几步上前攥住叶莺的手腕往外走去。
    “少爷,你弄疼我了。”
    傅琛恍若没听见,依然拽着她往前走。
    叶莺皱眉,她一只手抓住门板,身子往下蹲在了地上就是不走。
    “我不走,我要陪在你身边。”
    傅琛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下一秒,小姑娘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别怕,有我保护你。”
    多少个黑夜,无边的黑暗袭来,过去的记忆撕碎了他的灵魂,他只能用伤害自己的方式去寻找一种活着的真切感。
    即使是这样,他也感受不到疼痛。
    因为记忆深处的折磨远比身上的伤口要深刻得多,日日夜夜鞭笞他的灵魂,摧毁他,摧毁他,将他无情地往下拽去。
    这样身处地狱中的他,为什么要拖着纯真美好的她一起往下坠落呢。
    傅琛狠狠心,猛地推开叶莺。
    “别靠近我。”
    别离开我。
    “滚开。”
    别走。
    “我讨厌你。”
    我,喜欢你。
    她的眼睛一下瞪大,眼眸里渐渐堆满了泪水,小姑娘眼圈都红了,却硬是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
    “傅琛,你不要这样说话。”她咬着下嘴唇,唇瓣都在颤抖。“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我知道。”
    她紧紧抱住傅琛,将头埋进少年的怀里,小脑袋蹭了蹭,声音又软又轻。
    “就让叶莺陪着你吧。”
    怀中的少女是那样温暖,真切的温暖,他贪恋的温暖,舍不得放弃的温暖,想要留在身边的温暖。
    提醒着他,他还活着的温暖。
    他不想让她走。
    “少爷,你想听叶莺唱歌吗”
    叶莺仰起脸,眼睛亮晶晶的。她看向傅琛,眼里有着脉脉温柔。
    “小时候我也害怕打雷,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给我唱歌的。”
    黑暗中,时而有闪电的亮光照亮整个屋子。
    女孩的歌声悦耳动听,有着抚慰人心的力量。
    傅琛僵硬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怀里的触感,温暖,柔软,带着点奶香味。他抬起手,犹豫了一下,又轻轻放了下来。
    有你在我就不怕天黑雨落的声音清脆得很好听
    天上的月亮跟随地上的人儿沉醉
    夜莺叼着玫瑰陪你一起入睡
    夜莺飞花儿醉有你的世界才珍贵
    傅琛从未听过这样动人的歌声。
    歌声驱赶了他周身的黑暗,驱赶了恶魔的咆哮,也驱赶了那些鞭挞在心尖上的伤痛。
    他终于抬起手,将她紧紧地按在怀里,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少爷,你有没有听过夜莺和王子的故事夜莺每晚衔着一朵用爱染就的玫瑰,它笨笨的,小小的,却总是捧着一颗真心为王子吟唱。”
    叶莺握住傅琛的手,上面新旧的伤口重叠,触目惊心。
    “如果只有鲜血能让你感到快乐一些的话,那你就用你送我的匕首,刺伤我吧。用我的血来染就玫瑰,染就你的心吧。我呀,我就是少爷的小夜莺。永远陪着少爷。保护着少爷。”
    “你不怕我吗”少年的声音在颤抖。“我杀了人。”
    “我不怕呀。”叶莺漆黑的眸子专注而又认真地盯着他,“少爷,是在保护我。少爷,也是在保护自己。这是正当防卫。我为什么要害怕少爷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我也只相信我内心能够感受到的。”
    那些说傅琛是疯子,是吃人的怪物,是杀人犯的人。他们有真正走近傅琛的生活,走近他的内心去看过吗他们只是将不知道哪里听来的谣言一遍遍地传播,幸灾乐祸地讨论豪门秘史。
    可是真实的傅琛,早早就学会了将自己包裹起来锁在黑暗的角落,也学会了不解释。
    叶莺心疼他。
    那个夜晚,他们相互依偎躺在床上。小姑娘累了,很快进入了梦乡,睡姿极差地趴在傅琛身上。
    外面的暴风雨还在肆虐,他的内心却异常的平静。此刻他对她没有任何其他的念头,只想抱着她看着她的睡颜。
    傅琛用手指撇开小姑娘脸上的碎发,指腹拂过她细腻的皮肤,她干净美好得像是天使一样。
    那是他的小夜莺。
    他轻声呢喃。“你在我身边永远不会受伤。”
    雨过天晴。
    天亮了,雨停了,那些不幸,那些痛苦,都随着过往,烟消云散。
    事情的后续是,所幸刀尖离心脏还有几厘米的距离,陈勤没有死。
    傅家封锁了消息,处理好了这一切。
    但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坊间流传起一个消息,说某豪门贵公子又开始大开杀戒。
    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傅琛。
    傅景澄和傅老爷子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傅景澄坚持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叶莺。
    “爸,叶莺一来您不觉得家里就很不太平吗傅家真的要留下她吗”
    “这事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言了。叶莺不能走。除了我的私心,也是为了傅琛好。”
    “五年前的事情您都忘了吗傅琛这孩子生性凶残暴戾,我宁愿把傅家交给傅亦,也不愿意交给傅琛。”
    “连初来的叶莺都愿意相信阿琛,你作为他的父亲,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儿子”
    傅老爷子气得用拐杖重重敲击地面。
    “可是这么多年,傅琛也没有解释过不是吗因为他无话可说他和他的妈妈一样,都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爸,你真的要将傅家多年的基业,交到他手里吗他能够守得了傅家他能够守得了什么呢”
    “我相信阿琛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相信阿琛会将傅氏集团打理得越来越好。我更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景澄,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因为她,对傅琛有偏见吗阿琛是你的儿子,你很清楚这点。”
    “是的,他是我的儿子。”傅景澄重复着这句话,像是在品味着什么。良久,他垂眸,握紧了拳头。“那就让时间给您一个答案吧,爸。我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坚持我的想法。”
    黑暗中,一道人影闪过。
    nster追了上去。
    开学的日子很快来临。
    叶莺转学去了傅家安排的私立学校,和傅亦、黎语薇安排进了一个班。
    傅亦和黎语薇是同桌,每天叶莺就看他两吵吵闹闹的谁也看不上谁。
    “黎语薇,这么简单的数学题,老师上课刚才不是讲过了吗”
    “你别管我。”
    “我也不想管啊,可是我怕你以后拉低傅家人的智商。”
    “谁说我要进傅家了”
    “那最好不过了。”
    “你就放心好了,世上男人死绝了我都不会嫁给你的”
    “我也一样”
    叶莺一个人坐在他们后头,没有同桌,每天听着他们吵架也不无聊。
    倒不是没人想和叶莺做同桌。只是因为叶莺得罪了许南烟,学校里的女生除了闺蜜黎语薇,大家都不敢和她做朋友。至于男生,虽然叶莺一来就在学校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是当听说她是傅家那个疯少爷的未婚妻以后,也就没人敢靠近了她了
    这天下课,两个女孩穿过长廊去办公室递交作业。
    一路上,路过的学生看到叶莺都露出异样的目光来,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
    黎语薇对此很是愤慨。
    “也不知道许南烟散播了什么谣言,搞得他们都这么怕你。傅琛疯和你有什么关系。”
    叶莺耸耸肩,严肃地矫正“傅琛不疯的。”
    “行行行。”黎语薇斜睨了她一眼,绽出一抹坏笑。“我知道你喜欢他。”
    “我我才没有。”叶莺小脸一下涨得通红,抬起手就拍了黎语薇几下。“你别瞎说。”
    “自从你来了傅家,每天和我的话题就是少爷少爷的。”黎语薇将手背在后脑勺,慢悠悠地走着,无视那些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哎,我真羡慕你,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我只是觉得少爷他需要我。”叶莺若有所思,声音越来越轻。“也不知道什么叫作喜欢。”
    她曾经听妈妈说过。
    当年陈兰的丈夫得了重症,陈兰放弃了进修的机会辞了工作陪丈夫看病,几年后丈夫还是留下她一个人,撒手人寰。但她从未后悔遇见他。
    她说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年,是她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认识他。她还是会选择陪在他身边,陪他走过最后的时光。丈夫去世以后,陈兰回到了丈夫的故乡,买下了一栋小洋房,将他的骨灰埋在花田里。
    妈妈说,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着他了。
    后来陈兰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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