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宋延祁的一片真心了。
    果然,宋延祁哆嗦着唇,面上俱是震惊与骇然,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停在半空不知是落还是收。
    顾妆妆肩上挂着一片薄薄的木芙蓉花瓣,他原是想摘下来的。
    “我知道你不缺。”宋延祁垂下手,搭在膝侧,腰间的玉佩隐隐生烫,他抬起眼,心一横,拽下玉佩捏在掌心。
    这是从前两人情定之时,宋延祁用来做信物的玉佩。
    看到它,顾妆妆猛地想起周衍之说过的话,此玉佩有催情怡情功效,不由变了变脸,往后撤了一步。
    “妆妆,我错过你一次,恨自己恨到摧心剖肝,我恨我为什么没有同母亲翻脸,哪怕我早一点你不会嫁给大哥,妆妆,你永远无法想象我当时的心情”
    他言语沮丧,与迎面扑来的阴风一样。
    顾妆妆咽了咽嗓子,她不知道当初的事情宋延祁为什么会记这样久,有些事情的确已经过去了,总陷在里头拔不出脚,日子便没法过了。
    正如那时,她被满城风言风语闹得不敢出门,若是没有应下“宋延年”的提亲,没有从对宋延祁的妄念中走出,那她不知要过得如何颓败。
    名声受损,即便宋延祁喜欢她喜欢的如何不能自拔,谁都无法妄言,他会不会真的娶她。
    “玉佩,我这辈子只送你一人。”
    宋延祁将手托过去,掌中的玉佩散发着淡淡的甜香,顾妆妆垂眸看了半晌,手指擦着宋延祁的掌心略过,指肚的温度微凉,宋延祁浑身一颤。
    顾妆妆收了手,背在身后。
    “为什么非得是我”
    宋延祁眼里有光,心中炽热,他从未想过顾妆妆会这般问,喜欢便是喜欢,哪有为什么,一个人印在另一个人的心里,若是非得找个理由,他想,也只能是钟情之后,闲人难入眼。
    “为什么不能是我”他反问,面上运出坚定之色。
    “好啊,那便送我”顾妆妆从他掌心倏地拿走玉佩,低头塞进钱袋,又笑着拍了拍,“然后呢”
    宋延祁松了口气,搓着手勾了勾唇,难掩心中愉悦,“我今日便修书一封,告知父亲母亲,我要娶你”
    顾妆妆登时觉得自己用错了法子,原是想着,宋延祁孝顺听话,必不敢忤逆宋三夫人。对他们而言,她不只是嫁过人的妇人,更是大房的媳妇。
    饶是再疼宋延祁,也不会容许如此乱伦之事发生。
    她有些哑口无言,钱袋里的玉佩也跟着灼热起来。
    她想往外掏,宋延祁却并不给她机会,一腔热血满腹激动,“妆妆,这一次,不管母亲说什么,哪怕要与那个家割裂,我也必不妥协”
    疯了,这是疯了。
    近日蜀地有些动荡,因着南楚朝廷被架空,晋王和平南侯互不相让,公然在临安大动干戈,将驻军从郊外移至城内,临安的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与此同时,北魏蠢蠢欲动。
    周衍之将窃取的弩箭献与魏帝,魏帝细细观摩,十分欢喜,命加紧锻造,以备战局。
    宋延祁写给临安的书信,路上出了岔子,等了半月没有回应。
    他预备再写一封的时候,家里反倒来信了。
    只匆匆看了一眼,宋延祁便坐立难安起来。
    大伯宋永丰约莫是魔障了,一面给晋王钱银筹备物资,一面又暗中给平南侯送去补给,这本是家中秘辛,外人不知。
    可宋三毕竟是宋永丰的弟弟,若是眼看着他如此糊涂,恐怕整个宋家都要跟着遭殃。
    他私下劝过宋永丰,可反倒被他呵斥,命他不要声张,安分守己。
    宋永丰自归府之后,便与从前截然不同了。
    宋三日夜忧虑,已然病倒,这信中不会作假,却真真叫宋延祁左右为难。
    仿佛命中注定,他每每看到一线希望,便立时赶来一盆冷水,迎头泼的他昏头转向。
    他不想回去,却又不得不回去,他是家中独子,肩上担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三房一门荣耀。
    他只觉得浑身汗津津的,困在一隅之地,却又找不到出口,急的在房中不停打转。
    凌空劈下一道闪电,接着便是轰隆隆的闷雷,宋延祁推门走到院中,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打了下来。
    不到片刻,暴雨倾盆。
    又冷又阴,可他总觉得五脏六腑要燃烧起来,皮肉是分离的,这感觉,就像两重极端,冰与火的炽热,焦灼。
    雷声不断,犹如在耳畔轰隆。
    他浑身湿透,又跌跌撞撞的开了门,径直往城东奔去。
    雨蕴积了许久,下的气势滂沱,呜呜咽咽。
    听到叩门声,顾妆妆起先只以为听错了,笃笃的声响夹杂在唰唰的雨声中,就像猫爪子挠在门上,丝丝的并不明显。
    她听了会,声音始终不断,闪电将天空耀的惨白。
    门打开,宋延祁立于雨中,脸被映成白戚戚光亮,夹袄湿透,袖子紧紧贴着手腕,顾妆妆被吓了一跳,手中擎着的桃花伞不由一抖。
    那人似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顾妆妆。
    桃花伞掉在地上,片刻便被冲的伞面破裂,只剩下伞骨,风一吹,又卷着雨水拍到墙上。
    素白的锦袄沾了水,湿哒哒的往身体里漏,顾妆妆只觉得自己被冰块拥在怀中,瞬间便浑身凉透,她哆嗦着唇,手指搭在宋延祁腰间,扯了扯他的衣裳。
    宋延祁站直身子,低头,雨水沿着他的睫毛簌簌滚落,他的唇薄而红,此刻正虚虚张着,顾妆妆抬不起头,宋延祁下颌的雨水浇到她脸上,眼睛也难以睁开。
    “宋延祁你进屋再说。”
    她要被冻僵了,蜀地的冬雨带着特有的孤寒,蚀骨一般的阴冷。
    两人就像落汤鸡,伴随着一股股的闪电,明暗不定的脸上彼此全然看不真切。
    宋延祁忽然低下头来,就像是冰天雪地找到了光火,他凭着本能,循着温热,义无反顾的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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