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 风雨交加, 树木在狂风中被摧残得凌乱不堪。
    陈青芒永远也忘不了那天晚上,她奶奶带着她半夜在无人的街道上冒雨去主城区的医院。
    她一边走一边吐, 整个人难受得快要死掉了,眼泪和着雨水一同掉落她真的很想很想一个人躺在滂沱的大雨中, 然后静静地等待死亡。
    那条笔直宽阔的大马路上连一个出租车的影子也见不到, 她和奶奶躲在一把被风吹得骨架都要散了的伞里面, 艰难地前行,像在跨越一生的距离。
    那个时候她想了很多次喻钦,决计再也不能原谅他了。
    那条路, 他们走了两个小时。
    到医院时,她发烧了,奶奶也累倒了。
    陈青芒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
    医生说她是急性过敏,很严重很严重的那种,给她打了吊瓶, 办理了住院手续。
    陈青芒知道啊,她就是芒果过敏啊,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有过一次了,那一次她几乎死掉了, 爸妈都说这个名字克她,她也克这个名字。
    两两相克,大概可以抵消一点。
    陈青芒烧得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可是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地浮现出喻钦的那双漂亮深情的眼睛,还有他递给她的那杯酒,那里面加了芒果汁。
    她真傻,居然没喝出来。大概是真的很多年没有碰过芒果了吧。
    可是他明明知道她对芒果过敏,但他还是给她喝了,没有丝毫犹豫。
    说什么喜欢,又有什么用呢。
    陈青芒脸上手上都起了大片的红肿的疹子,难看死了。
    而喻钦现在又在哪里呢。打游戏还是在和夏媚一起谈恋爱啊
    她的心抽着疼,呼吸都觉得好困难,看着窗外明媚的晨光,心里却是一片灰败的乌云笼罩,再也晴朗不了。
    陈青芒哭得眼睛都疼,眼睛红肿了,整个人像到鬼门关闯了一遭,几近死掉。
    奶奶只休息了半个小时就来看她,她带着热气腾腾的早餐,捂住她的手,温柔慈祥地笑,一遍一遍说“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我们芒芒最好看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哭到哽咽失声。她含着泪水一起喝下了白粥,整个人颓靡又丧气。
    还好有奶奶一直陪着她,她才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好到所有人都无法伤害自己。
    在医院住了两天,身上脸上的红肿几乎消退了,只有手腕间还有一片又红又小的疹子。奶奶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时,站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边等车,她看着来来往往的汽车,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偌大的天地间是如此的孤单无依。
    像漂泊无根的浮萍,根本没有人在乎。
    喻钦身边的座位空了。从中秋假期后就空了,陈青芒一连四天没有来上课。
    他的心也空了,像有人在上面挖了一个洞,涓涓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流出来,血流成河。
    他给陈青芒打了很多个电话,发了很多条短信,可是却全都石沉大海,无一回应。
    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哪了,就像她不曾来过一样。
    老师也不告诉他她的去处,她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样。
    他那几天像一个被掏去了灵魂的人,连呼吸都觉得是沉重的枷锁,他好像又回到了两年前,回到他哥死去的那个夜晚。
    月色明媚,微风依旧,熙攘世间只是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喻曦隔着长长的走廊过道,看见自己的弟弟把自己关在阴暗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是在第二天早上他去学校上课后,她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带着丝丝血迹的小刀片。
    喻曦背抵着墙壁,心也抽着疼。
    陈青芒来学校的那天是星期五,阳光明媚,透过窗户洒落进来,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喻钦安静地看着站在教室前面的人,像溺水的人呼吸到了氧气,他松下一口气。
    他和她短短的对视了一眼。
    喻钦看见她眼里黯淡的光,心疼极了。
    她好像大病初愈一般,脸色苍白,整个人又瘦了好多,可以看见凸出的腕骨,和脖颈出那一方瘦致的锁骨。柔弱苍白。
    喻钦坐在座位上,等着她回来,等着她回到自己的身边来。
    可却只是看见她移开了眼睛。然后班主任孙全老师宣布了她的新位置。
    是第一排的角落,她和他隔了一整个教室的距离。
    喻钦身边又搬来了一个新同桌,也是个女生,不过那个女生聒噪大大咧咧,像个人形喇叭,一搬过来,就和他身边的人混得熟得不能再熟。
    而就连换位置的时候,她也没有回来看他一眼。
    喻钦对身旁的同桌没有好脸色,同桌便也不再和他说话,他又沉入一个人的世界里。
    这天放学,他没有看见陈青芒,知道是她在躲着他。
    而周末的时候,他也弄清楚了这件事的所有来龙去脉。
    那天给他手机发照片的人是夏媚。照片上和陈青芒合照的男生是她的亲弟弟。给陈青芒留纸条的人是夏媚,往酒里加芒果汁的人也是夏媚。
    而现在陈青芒却恨死他了。很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夏媚的目的达到了。
    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吗。
    星期天的傍晚,喻钦约了赵启江,把夏媚堵到小胡同口,想录音让她说实话,可是她却死也不说,还一口咬定都是喻钦让她加的芒果汁。
    很好,那天晚上喻钦平生第一次打了女人,他只给了她一耳光。
    喻钦冷冷看着她,不带一丝温度开口“这一耳光,是为了陈青芒打的,如果你再敢使绊,就别怪我不客气。”
    夏媚哭着低吼“为什么,为什么,钦哥,你就不能好好看我一眼,我只是喜欢你而已。”眼泪爬满了她的脸,黑色眼影晕染开来,显得可怜又可怖。
    喻钦捏紧手指关节,垂了垂眼,他咬牙冷笑“就这样吧,别来找我了。”
    他也曾在心里把她当做妹妹对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可现在看来似乎全都不值得。
    他和赵启江转身离开,从此六年情谊如纸灰飞散。
    喻钦一直在用一个小刀刻一样东西,是很久以前他哥哥教给他的,一个木质小风铃,里面有月亮有星星,还有一个骑着小马的姑娘。
    他刻了一整晚,才完成十分之一。累的时候,就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一刀,看鲜血慢慢流出来,就好像不那么累了。
    是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健康完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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