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王与三个王子都是男子,阿婙难以接近,动起手来也不能保证顺遂。
    剩下的便只有雅涞与王后。
    王后常年卧病,轻易不见人,身边服侍者众。
    相较起来,接近正在禁足中的雅涞则容易许多。
    而且,杀掉雅涞,还可以杜绝卫璩有滞留楼兰的心思。
    一举两得。
    阿婙神思转圜间,只见雅涞那双清亮似水的眼一直在凝望自己。
    她能清楚在那双不染尘埃的眸瞳里,看见满目阴鸷,一身龌蹉的自己。
    阿婙越发躁郁难堪,忍不住把簪子往下一滑,直抵上雅涞脖颈。
    只要她稍微一用力,世上便能少一样可以倒影污浊的东西。
    “我问你明知我不怀好意,为何还要见我,如今也不呼救”阿婙癫狂中,夹杂几分哀婉痛苦,“你是觉得我似蝼蚁,无法威胁到你,故意想看我笑话呵可你现在已经落在我手里了,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轻视于我就因为你是王女,我我”也是啊。
    阿婙面红耳赤,越发激动,最后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是。”雅涞微不可察蹙眉,往后躲了躲,避免误伤,直白道,“我沉默,是因为我在思虑,要不要和你单挑。”
    “”
    花苑有片刻静默。
    阿婙红着眼,不敢置信瞪向雅涞。
    这时候还耍滑头,该死。
    雅涞无辜摊手,“我真是这样想的,你等等,为显公平,我得先去拿个武器”
    说罢,根本不给阿婙反应时间,人已迅速窜到花圃边去了,狡猾如狐。
    阿婙望着那灵动的背影,下意识抓紧簪子,立刻警惕起来。
    就凭雅涞这身手,方才怎么可能轻易被她拦住。
    她到底想做什么
    阿婙耷拉脸,一眼不错盯住雅涞,见她从花圃里拿了件什么东西,神神秘秘藏在背后,再次跑回来。
    “有甚可藏的。”阿婙冷嗤,眼神防备,“那里能伤人的只有一把花剪。”
    “嗳若你猜错了,我手中拿不是花剪呢”雅涞笑眯眯问,一点都不尊重单挑应该有的紧绷感,“那你能否改日再杀我”
    “哼”阿婙懒得听雅涞闲扯不可能的事,握紧簪子直直盯住她细白的脖颈,大有随时扑上去取命的架势。她今日,绝不会空手而归。
    “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雅涞兀自拍板,说得热闹,“好了,给你看看我的武器。”
    雅涞话音未落,倏然从身后扯出一支芳香四溢的徘徊花,飞快塞进阿婙左手。
    阿婙猝不及防,以右手握簪,准备攻击的姿势,僵在原处,怔怔问,“你这是作何”
    “你拿的时候当心一些,徘徊花的刺可尖了。不过”
    雅涞后退两步,平视阿婙。这光景的日辉,似全落在了少女坦荡恣意的笑眼里,映着她身后大片火红的徘徊花,滚烫炙热,直击人心。
    她说,“此花若不带刺,岂不是谁都可以把它碾入尘泥。”
    阿婙大震,手中簪子抖了抖,无力掉落在地。
    许多年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那些跌落尘泥后,催生出来的癫狂、苦痛、轻贱、卑劣等,早已悄然化作无数利刺,既扎伤别人,更不放过自己。
    每日每夜,她都在为附居骨子里的龌蹉煎熬。
    可今日,在楼兰倾城的暖阳下,有人陪她绕了好大一个弯子,只为笑着告诉她花天生就该是带刺的。
    阿婙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一捧月的。
    她走的每一步,都犹如踩在云端。
    领路宫人见她神思恍惚,时喜时悲,还不时发笑,关切问她可是病了,需不需要请医士。
    阿婙摇头,认真道,“我的病在变好了。”
    宫人一脸莫名,不知如何接话,专心领路。
    忽然听见身后阿婙问,“你可知道卫小将军住在何处我有事找他。”
    宫人把阿婙带去了卫璩暂住的客殿。
    一路过来,阿婙已压下来漫天翻涌的情绪,开门见山对卫璩道,“世兄,我想尽快回大雍”
    昨日夜里两人回王宫时,她有探听过卫璩的口风。
    卫璩是打算等沙漠炎夏过了,九月初再启程回大雍。
    如今不过将将进入八月。
    “为何如此急切”卫璩挑眉。
    “方才我去见小王女了。”阿婙还握着那朵芬芳馥郁的徘徊花,微微勾唇,面上染了几分复杂之色,“楼兰人称她阿依古丽,人如其名,她确实如月相皎洁。”
    阿婙话锋一转,突然扯着秀发,癫狂苦笑,“世兄,我叫羲娥,日御羲和与月神嫦娥的并称谓之羲娥啊。可你瞧,我如今是什么糟烂模样,哪里还有日月光辉。我不能再在楼兰待下去了,我不能再对比下去了,我受不了世兄,我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假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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