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解的是,莫书霖购置的布匹不是普通布料,而是天武城闻名遐迩的釉桑冰丝。
釉桑冰丝以雪蚕为底,辅以天武城独有的釉桑叶汁浸泡一个月,最后在冰窖中放置一段时日,得以制成。
这种布料之所以美誉在外,不仅夏穿可降温防暑,更因其防火功效。当有火星子落在衣裳上,可瞬间熄灭。若遇火灾,披上此裳,便可隔绝烈火灼烧。
令他费解之处便在于此。
虽说当初若不是凭借阴阳火霜印,玉波仙尊断不可能取他的性命。但在许久以前天庭镇压海兽一役中,玉波仙尊曾以己之力怒分南海之水,其法力自是不低,又岂会需要人界之物来避暑防火
何况如今正值开春,气温偏凉,更无需降温的衣裳。
他反复思索,也猜不出其中缘由。
但布料铺的掌柜说莫书霖预定了两个月后的釉桑冰丝。这便说明玉波仙尊并未察觉有人在追查他们的下落,所以前些日他的通魂术无效,应当是因为她在住所设置了结界。
玉波仙尊一向缜密谨慎,必然会警惕魔族的报复,从而掩藏踪迹。
他推测,他们师徒二人定然还在天武城附近。
风无怀双掌结印,倾注九成法力施展通魂术。若再拖延下去,恐有变数,今日务必要找出他们的藏身之地。
凝神良久,他隐约感应到魔骨。可要与之关联时,却横生一层看不见的障碍。
他决定放手一搏,将法力如数释放。灵识终于冲破那层结界,直往魔骨所在处驰去。
风无怀恍惚了会儿,灵识已经控制住了莫书霖的肉身。可当他双眼渐渐清晰,却是错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内药味浓郁,只见一女子正双目紧闭地泡在盛满褐色药水的木桶中。
她一头白发垂落在桶外,裸露的肌肤似被火烧过,留下一圈圈皮肉灼伤后的疤痕,蜿蜒至整张脸。这些疤痕一层覆一层,交错叠加,像是反复烧伤所导致。
眼前这张脸狰狞丑陋,面目全非。如果不是她眉间完好的水滴状红痣,风无怀甚至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面前泡在药桶中的女子,正是玉波仙尊
他无暇思考曾被誉为天界玉花仙的她,容貌为何变成这等惨状。因为他的法力就要耗尽,灵识很快会归位,即便他很想就此杀了她,以泄当年被无量火活活焚烧的痛苦。
那皮肉爆裂,筋脉灼裂的惨痛,记忆犹新,宛若昨日。耳边清晰记得皮肤和血液燃烧时的滋滋作响声,惊悚如阿鼻地狱的火刑。
风无怀压下满腔愤恨,转身冲门口跑去。他拉开门,抬脚踏出去。
“你去哪儿”一声质问响起,声音似被沙粒摩擦般嘶哑干裂。
风无怀顾不得她已醒来,必须赶紧查看此处所在的位置。
他是灵识附体,无法施法飞身,只能迈开腿朝外面狂奔。
可他不过冲出去三四步,一道蛮力猛地将他往后拽去。风无怀直接跌入药桶内,哗啦啦荡出一片片水浪。
他两手撑在桶边,就要起身。身后霎时贴来灼热无比的身躯,竟比这满桶的药水还要滚烫。
“书霖,我的好徒儿”她声音极轻地在他耳旁问道“你果然还是嫌弃为师这副破败的皮相吗”
风无怀无力抗衡,索性松懈下来。
蓦地,玉波仙尊将他身子扳转过来。
此刻出现在风无怀眼前的,不是方才那张奇丑无比的脸,而是恢复了原本艳若芙蓉的娇容。
玉波仙尊伸手捧着他的脸,眼中尽是懊恼“方才是为师错怪了你,你莫生气。你心甘情愿陪为师屈身于这荒山之中,又怎可能嫌弃为师。”
风无怀默然看着她,淡漠的面容下是腾腾嚣涨的杀意。
玉波仙尊见他睇来的眼神几分凉薄,仿佛看着陌生人,轻声问道“书霖,你怎么了”
风无怀突然冲她诡异一笑“玉波,别来无恙。”
玉波仙尊先是一怔,瞳孔骤然紧缩,她惊骇万分地瞪大双目。
“我大发慈悲允你几日与他酣畅云雨,纵享欢愉,再挑个吉日来取你性命。此外”
风无怀极尽羞辱,凑近她耳畔,冷幽幽地继续道“在你临死之际,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他的肉身被一寸寸焚尽,最后取出我的魔骨。”
他的声音寒凉如冰,化作利刃尖刀,狠狠刺入她的耳膜。疼得她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这便是十万年前险要夺取天界的魔界之主风无怀
仅凭一句话、一个眼神,就令旁人丧胆灭志、畏惧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