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迪逊慌忙在胳膊上划了下,呲着牙补充了上去。

    “还有我。”新来的佐伊面色苍白,也哆嗦着伸出了手。

    “谢了。”就连黝黑的肤色此时也无法遮掩奎尼因为失血过多而导致的面色苍白,她牙齿打着颤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袖手旁观看着我血液流尽,bith”

    “闭上嘴给你自己多留几分钟时间活命吧,黑皮”麦迪逊忍着痛回呛,她看了眼低头研究秘典记载的西蒙,终于没再出声打扰。

    三位女巫传人奉献出的血液总算满足了这位由纸张制成的吸血鬼的胃口,餮足之后,大段大段的文字纷纷从秘典上显露出来,西蒙一边低头阅读一边紧张的出声指挥他的兄弟杰瑞德在地板上绘制恶魔陷阱。

    杰瑞德绘制法阵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因为他的动作娴熟的让人惊讶,很快,一个直径接近六英尺,由所罗门大七星和战神五星组合而成的复杂图案便顺利完成,混着圣盐与太阳尘的暗银色液体在少年的控制下沿着图案轮廓开始缓缓流动,圆环四周散步的魔法符记也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这让西蒙的面色变得十分复杂,显然,他的兄弟没少瞒着他进行某些危险活动。

    “完成了”最后一个毒蝎形状的符号随着杰瑞德指尖离开地面宣告完成,几乎是在同时,被魔法火焰紧紧裹住的一团大火球在两位女巫的奋力驱使下不情愿地投进了那圈边缘闪烁着微光的魔法阵之中,紧接着,砰的一声响,火光四射,大厅中的几名学徒试着躲闪,但炸裂的火光在越过法阵边缘之后,立刻就湮灭在了空气之中。

    陌生的事物出现了。

    一个幻影,人形幻影,它被困在法阵中央,就像是老式电视机在信号接受不良时的那种状态,不停地闪烁着,若隐若现,看不清面孔,在昏暗的烛光下无时无刻不透露着诡异,只有在那幻影尝试逃脱陷阱,与魔法阵的边缘碰撞时,才能勉强辨认出它是一个面容凶恶的男人形象。

    “夫人”西蒙担忧的看着靠在楼梯扶手边缘的默特尔,他捏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一种清澈透明的湛蓝液体。

    “别管我了,给她们上药。”默特尔喘着气、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腰,一个趔趄,比她状态要好上许多的科迪莉亚立刻冲过来扶住了这位因为脱力而险些摔倒的老人。

    “默特尔,你还好吗”

    “我认为至少丢了一年的寿命。”默特尔冷冷地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她拒绝了科迪莉亚的搀扶,低声反复念叨着几个意义不明的词语,然后走向了大厅中央的恶魔陷阱。

    “无可挑剔的作品”她用最惊讶的口气说道,“你们做的非常出色,格雷斯先生,还有姑娘们。说实话,我已经有快四十年没用过这种法阵了看看这流畅的线条,嗯,这是金精刚玉的粉末是的,用它来制作调制混合液真是好极了,天才的想法”

    默特尔好像在自言自语,她绕着魔法阵不安的走动着,不过没人答话,西蒙正在给失血过多的三位少女止血,杰瑞德紧握银剑戒备着,同样沿着恶魔陷阱的外围在转圈,只是和默特尔方向相反,至于校长科迪莉亚,她在被默特尔拒绝后才注意到学院的管家正瘫倒在房间的一个角落,满脸血污。

    “斯伯丁还活着吗”绕过又一个半圈后,默特尔重新回到了恶魔陷阱的正前方,她背对着庄园大门,慢慢从右手摘下了手套,声音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神经质。

    “他只是晕过去了。”科迪莉亚松了口气,经过检查,她确认这位庄园的老管家只是陷入了重度昏迷,她可不想斯伯丁就这样死去,毕竟寻找一名不懂魔法却又知道应该如何服侍女巫的管家可不是件容易事。

    “很好,很好。”默特尔附和了两句,没再理会这件事,她用没戴手套的那只干瘪的右手隔空朝魔法阵边缘上的一个树状符号虚点了下,那个图案立刻就亮了起来,闪烁不休的人形幻影开始变得真切。

    “现在,远道而来的客人,请告诉我,谁在驱使你让你在这个时候入侵这座庄园,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和你那肮脏的地狱同胞究竟有什么图谋”

    回应她的是一连串响亮的喧嚣,就像是有几百个骑兵在乱石滩上挥舞着盾牌与长矛彼此攻击,夹杂着马匹与人声的嘶鸣,树枝的折断声,再被一个劣质混响的音箱播放了出来,听上去只让人感到眩晕与恶心。

    “别想着糊弄我”默特尔大声呵斥,她右手小臂上的肌肉紧绷,肉眼可见的能量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她头上的红发开始飘飞,同时,地板上绘制的树状符号更亮了,“杂种,我知道你们可以在这种形态下传递信息,告诉我,你们究竟在谋划什么是谁在指使快说”

    这一次,人形幻影的回应不再吵闹,但那喧嚣退却后入耳的声音却分明是大声的嘲笑,恶魔的戏弄让默特尔嘴唇发紫,她高举起了右手“这是你自找的”

    树状图案附近的另外几个神秘符号相继亮了起来,恶魔的嘲笑声戛然而止,魔法阵周围的空气慢慢凝滞了起来。

    “给我继续笑啊”默特尔吼道,又一个三角符号亮了起来。

    “够了,默特尔”科迪莉亚按住了默特尔愤怒的肩膀,她阻止道“你该停手了,从辛辛那提幻影移形到这里已经耗费了你大半法力,我不允许你继续运转这个法阵,你这是自杀”

    “科迪莉亚”默特尔转头睁大眼睛和她的养女对视,她想挥开手,但她突然在科迪莉亚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异样的坚定。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飘飞的红发落了下来,最终,她忧虑的说道“我的孩子,你不知道,上一次学院遭遇恶魔侵袭,有六位女巫在那场灾难之中永远离开了我们,而那时候你的母亲甚至还在这里。我比谁都清楚,这些杂种们绝不会无故偷袭罗比乔克斯,一定有阴谋”

    “默特尔,它已经被恶魔陷阱困住了。”科迪莉亚轻声安慰,尽管她的话语并不是那么让人安心,“我们可以稍后再审讯它,它逃不了的。”

    “也许用不着稍后。”杰瑞德从挂衣架旁边站了出来,握着他的武器,他很有礼貌的在等到科迪莉亚与默特尔两人不再说话后才出声,“艾德里安先生告诉我说,这把剑充满了力量,绝大部分黑暗生物都挡不住一下,我曾经用它砍死过几只水妖和一位在缅因州兴风作浪的的阿尔巴尼亚鬼爪巫婆,也许恶魔能多坚持一会”

    “你什么时候遇到过鬼爪巫婆”西蒙愤怒的问道。

    “什么是鬼爪巫婆”麦迪逊和奎尼都没听说过这种生物。

    “我记得从阿尔巴尼亚流亡到美洲的那群巫婆在一百七十年前已经被林肯总统带着他的手下们围剿一空了。”科迪莉亚的声音仍然满是忧虑,她谨慎的打量着杰瑞德手上银光闪闪的长剑,但是,即使紧皱眉头也无法掩饰住她眼中的深切顾忌。

    “看来,即使是伟大的林肯,也难免会有一两个漏网之鱼从他手下逃脱。”杰瑞德再一次假装没听见他兄弟的抱怨,他擎起了手中长剑。

    劈砍震惊锋利的银剑在空中一闪而过,破风声急促的响起,少年手中的武器在恶魔陷阱上方划出一个优美的圆弧,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尝试着躲避,但没有过多的余地留给它。也许只是凑巧,也许是算计好的,在那人形躲闪到魔法阵边缘的时候,剑锋精准的从它右肩上划过。

    在场诸人都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把银剑确实遇到了某种障碍,在剑锋克服障碍的时候,就像火柴头划过打火纸时留下的痕迹一样,一道纤细的棕黄色裂隙出现在幻影的身侧。

    没有想象中的血液四溅,或者爆炸、闪光,也没有人说话,回荡在大厅里的是四周墙壁烛台上焰光的噼啪、恶魔灵体发出的诡异声响与裂隙在它身上扩散时极其轻微的刺啦声。

    很快,那道缝隙不再规整,它迅速扩大、扭曲、蚕食,幻影身躯上被棕黄色漫过的部位,立刻就变得真实起来,然后变成焦黑色,再碎裂为细微的粉末,飘散在了魔法阵的微光之中。

    织物上燃烧的火焰终有熄灭之时,罗兰之剑留在恶魔灵体上的伤痕同样不久便停止蔓延,但恶魔陷阱中的人影却不再闪烁,它的形象真切的显露了出来,只是相比之前,它似乎已经虚弱不少,它的整个右肩连同一小部分脑袋全都不见了。

    “我现在有些相信,这就是传说中那位圣骑士罗兰的佩剑。”默特尔盯着恶魔缺失了五分之一的灵体,语调怪异的说着,她提到了音量“真的遗憾,如果当年我能找到这样的武器或者库尔德人的屠魔刀,罗比乔克斯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的元气大伤算了,那都是过去的事。这位客人,现在我想你不介意主动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是谁在背后指使或者你还需要”

    杰瑞德收到了默特尔的眼神示意,他再一次举起手中银剑。

    “够了够了我说。”恶魔残缺不全的灵体瑟缩在魔法阵距离杰瑞德较远的那一端,它的面孔再也不像之前那样凶神恶煞,它闪躲着,它在逃避那把能对它造成致命伤害的武器。

    “那就快说”

    “你们犯了大错。”粗哑的男声回荡在大厅中,它的嗓音还在持续不断的向外渗漏着痛苦,“你们不该帮助那对兄弟”

    “什么兄弟”

    “温彻斯特兄弟。你们巫师不该多管闲事的。”

    “温彻斯特那是谁”默特尔和科迪莉亚困惑的视线撞在一起,她们俩都不明白恶魔口中所说的姓氏究竟是在指谁。

    “sa和dean”正在给女孩们包扎伤口的西蒙突然在沙发那边出声,他说出了两个平凡而又陌生的男人姓名。

    “是的,sa and dean,温彻斯特兄弟”恶魔的视线转向了说话的少年,他凭空产生的声音瞬间狰狞了起来,“看来这个年轻人见过他们,不过我猜你并不知道他们在对付谁。”

    “所以,是谁在指使你”

    “哈哈哈,巫师,你们惹上了不该招惹的大人物,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的计划,可别以为他会像我这样被一个魔法陷阱困住。那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存在。”

    “我看未必,如果你说的那位大人物是那么不可战胜,他也就用不着偷袭我们。”科迪莉亚冷冷的说。

    “不要过分自信,bith。”恶魔憎恶的转头看了眼女巫,它回头继续威胁道“他可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存在,相信我,男孩,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小娼妇,你们全都会死无全尸”

    “够了,给我下地狱去吧”

    杰瑞德手中银剑再次挥动了下,恶魔的威胁顿时戛然而止。

    又是一道裂隙,只是这一次它出现在了恶魔灵体的脖子上,棕黄色的焦痕很快就把它的头颅和躯体一分为二。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与头颅失去联系的躯干眨眼间就散做无数烟尘,而失去依靠的头颅仍然突兀的悬浮在原地,在银剑伤痕的快速侵蚀下,它模糊不清的脸上透露出一丝凄惨。

    “一个都逃不掉”

    恶魔遗留的咒骂回荡在众人耳边,默特尔和科迪莉亚全都没说话,她们也没质疑杰瑞德行动鲁莽。因为,按照刚刚被杰瑞德银剑所湮灭的恶魔透露的信息,要么它在虚张声势,编造故事,要么它无足轻重,只是某个大计划中的无名小卒,虽然从格雷斯兄弟俩的反应来看,后者的可能要更大一些,但无论属于那种情况,毁灭它只是早晚的事情。

    “所以这是你们那位先生的计划”

    威胁似乎暂时解除了,默特尔在沉默一阵之后,幽幽的出声讽刺着,她说着还挥手招来一个做工精致的水晶瓶,又卷起一阵微风把魔法阵中残余的那一小撮灰色粉末装了进去。

    “我不知道。”西蒙小声的回答,他失神地看着默特尔收拾恶魔尘这是非常珍稀的魔法材料,如果在以前,他一定会热切的冲上去收集,但现在他却在这方面一点心思都没有。

    有关sa和dean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除了几个月前他们在缅因森林北部见面那一次,后来就是消失了两年多时间的艾德里安先生突然出现提醒他们不要再多管闲事。

    也许那两个高大的男人确实陷入了某种巨大阴谋,而艾德里安先生刻意对他们隐瞒了细节虽然西蒙知道艾德里安并没有什么义务要对他们解释一切,但这种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被信任时候的失落感一下子让他有些无精打采。

    “西蒙格雷斯”麦迪逊瞪了西蒙足足一分钟,她在听到那个已经被摧毁的恶魔与众人对话时,立刻就明白了这件事因谁而起,当恐惧退散之后,一想到她自己只是个被牵连到差点惨死的可怜虫,愤怒立刻涌上了她的大脑,她需要找东西宣泄。

    不过,陷入胡思乱想的少年一点没注意到这件事,对她的怒目而视全然不见,直到挂钟再次整点报时的时候,她终于再也按捺不住。

    “什么有谁还要包扎吗”被挂钟声唤回神的西蒙胡乱说着话,等他失神的双眼重新聚集之后,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麦迪逊愤怒的脸,“麦迪逊,你还好吗”

    “你问我还好吗我当然”

    “你给我闭嘴吧。”赤着胳膊、卷起衬衣袖子,正用油擦拭剑刃的杰瑞德踱着步子走到了西蒙前面,正好隔断两人视线,他轻蔑的瞥了眼怒气冲冲的麦迪逊,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麦迪逊小姐,你没有任何愤怒的理由。别那样看我,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是的,我可不止给你一个人送过礼物,如果你觉得你什么无辜路人的话,那你可就想错了麦迪逊,从你碰触魔法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应该明白等待着你的是什么样的未来,要我说,楼梯上那堆尸体才算是真的倒霉呢对了,他到底是谁来着”

    “你”麦迪逊脸色通红,她被气得发抖。

    “杰瑞德”在他背后的西蒙厉声呵斥,“你过分了”

    咚的一声闷响,一个体积巨大的金属球狠狠砸在麦迪逊和杰瑞德面前的地板上,距离两人脚尖只有很短一段距离,如果仔细看的,就会发现那金属球是由刀叉和餐具扭曲组合形成,而着落点的木地板已经被砸出一个凹陷下去的洼坑。

    “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科迪莉亚怀里抱着已经合上的女巫秘典,她在路过的时候冷冷瞥了眼剑拔弩张的少年少女,然后她深吸了口气,怒骂道“你们眼睛是瞎了吗过来帮我整理这些东西整个一楼几乎全被毁了,看看这些不能再用的刀叉和柜子,窗帘、地板也全都要换,谁能过去把斯伯丁扔到他的房间里去奎尼别躺在沙发上装死,我看到你在偷偷睁眼该死的,到底是哪个蠢货报的警”

    一段时间之前就响个不停的警笛声这下总算停在了罗比乔克斯庄园的入口处,站在大厅里很容易就能看到黑夜中刺眼的红蓝灯光在交替闪烁,刚刚放松精神的几位女巫和学徒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们甚至听到了关闭车门时的碰撞声。

    两辆警车,下来四名警察,三男一女。

    “是他们的同伙”科迪莉亚用力抱紧了秘典,她飞快的看向默特尔。

    “做最坏打算。”刚刚补完妆的默特尔放下手中口红,她果决地摆了摆手,立在墙角窗帘后面的一大卷厚重的红色天鹅绒地毯迅速铺开,遮住了地板上显眼的恶魔陷阱。

    “明白了,我出去应付他们。”科迪莉亚抿起嘴唇点了点头,她看向大厅中或坐或站的五名少男少女,下了命令“现在你们有一分钟时间做准备,全都给我小心点”

    “各位先生,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们,你们没有权利闯入这里。罗比乔克斯是非常著名的私人艺术学院,绝对不会发生什么谋杀案,这是严重的污蔑”

    她在撒谎。身为一名初出茅庐的警界新手,以及,fbi高级特别探员,两个月前刚刚度过二十五岁生日,拥有三个博士学位、两个学士学位的斯潘塞瑞德虽然表面看上去波澜不惊,但其实他的内心之中早已不再平静。

    恐怖分子连环杀人犯邪教组织巫术爱好者

    从下车开始到现在仅仅度过短短三十六秒,瑞德就已经给面前这位穿着一整套黑色礼服的瘦弱女士打上了十三个负面标签。

    她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她习惯用左手抽烟,与草药为邻,经常使用熏香;

    鞋跟上布满新擦痕,很可能刚刚走过那段石子路;

    脖子侧面的一层汗液已经凝固,肌肉僵硬,她不久前一定受过强烈惊吓,同时上半身在保持同一个姿势

    “警官,我身上有什么脏东西吗”科迪莉亚看了两眼这个古怪无礼的高瘦年轻男人,她捋了捋从肩膀滑下的短发,向后退了一步。

    “当然不是,校长夫人。”汉克急忙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还在发呆的瑞德,他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年轻人,尽管他能力出众,只用一周时间就协助州警署抓获住了一名流窜多年的逃犯,但他却确实是个标准的书呆子,总是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举动。不过,年轻人虽然年轻,肩上的职位却一点也不普通,fbi下派新墨西哥的高级探员,汉克在过去一个月一直怀疑这位瑞德是某位华盛顿高官的继承人,但也只是猜测,这些终究不关他的事,只要再熬过一周驻外期,送走这位大少爷之后,他就可以安心等待退休了。

    “请您见谅,女士。我只是觉得这栋房子具有很强的历史感,它真是漂亮极了。”瑞德腼腆的笑了下,紧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但是这两扇门是怎么回事它们坏了吗”

    “显而易见,瑞德,门坏了。罗比乔克斯的年纪可要比你祖父的祖父还有大得多,它坏上一两件家具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汉克紧了紧腰上的皮带,对于接受马上就要迈入眼前这栋房子的事实,他仍然十分抗拒。身为一名本地人,汉克和他的朋友从小就受到父母警告,绝对不能擅闯罗比乔克斯庄园据说,这警告是从他曾、曾、曾祖父那一代人就开始流传,当然,也许会更早。有些人声称这栋庄园里闹鬼,但大部分人都坚信这里居住着某个在南北战争时代之前就定居与此的隐秘富豪家族。

    汉克支持后一种观点。在他还年轻的时候,罗比乔克斯庄园时常出入各种名流显贵,从纽约、洛杉矶、华盛顿驾驶来的豪车占满了整整两条街的停车场,尽管最近二十年这栋庄园似乎在一路走向破败,但他不过是个小小的本地县治安官,他真的一点也不想和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物沾上什么关系,一个疏忽,明天早上他就可能成为东海岸某个垃圾场里的一具无头尸。

    如果不是他的蠢货下属多嘴,这位少爷也不会想起来这里搜查,让他烦恼的是,疑似华盛顿高官继承人兼fbi高级探员的瑞德他同样招惹不起。

    “是的,你说的对,警长先生。”科迪莉亚傲慢的扬起了头,“既然你们坚持要搜查,作为守法公民,我自然不会阻碍你们工作。如果你们能进去的话,请牢牢记住,别乱碰东西,这里全都是上了年头的古董。我再次强调,没有学院董事会的同意,你们的行为仍然属于擅闯私宅”

    “真是遗憾。”瑞德轻轻点头附和着,在低头一瞬,他翻了个白眼她在隐瞒某些事。

    “听您的吩咐,校长夫人。”汉克挤出一个不习惯的谄媚笑容,剩下两名说不上话的低级警官拘谨的也点了点头。

    “很好。”科迪莉亚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也没发出邀请,她失礼的先行转身走了进去。

    震惊震惊震惊

    瑞德在进入这栋庄园大厅之后的三十八秒内一直陷入在一种三重震惊的恍惚状态之中,那位叫做科迪莉亚的女士在后半句话一点上也没说谎,这里遍地都是古董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巨大的繁花马赛克,他确定自己曾经在挪威看到过一模一样的复制品,而大厅墙壁上挂着的四十八副油画,他断定有五分之一是十七世纪的作品,剩下的至少也具有四十年以上历史。左右两个大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的一册册大部头,如果只从书脊装帧风格上判定,瑞德认为全都是上世纪前的手工制品,橱柜上的摆件看上去也全都出自名家之手如果这全都是真品的话

    你疯了吗瑞德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变成了一个黄金南瓜。

    停下来,立刻停下来,他努力甩了甩头,飞快地把那些奇怪念头扔出了大脑。

    墙壁上嵌着的烛台似乎不只是装饰品,上面刻着的是大五芒星它们刚刚被使用过,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分钟,也许是因为有一部分灯具被短路损坏了

    瑞德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不幸炸裂的灯具,精美的吊灯装饰缺失了一部分,不过,地上似乎没有任何残余的玻璃粉末

    奇怪。在甩头的时候,瑞德的视线看似不经意地扫过了大厅里的每个人,他继续快速撷取着信息。

    英俊的双胞胎兄弟组合,他们不是学院的学生,这是女子学院,他们来这里干什么那个男孩手中的银剑是怎么回事

    漂亮的青春美少女,她绝对是纽约人,我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黑人少女,真是健壮,南非裔,一定酷爱甜食,我猜她在减肥,但她没发烧,她看上去在贫血,她在偷看我。

    又一位少女,她很拘谨,她手里拿的毛巾不是洁面用的,她在发抖,怪了,她也贫血

    老妇人,嗯。全身高级定制,她的红头发是接上去的,非常高明的手艺,那是假发不,不对,那是真发。不过那盏油灯是用来干什么的召唤灯神她在分析我

    太奇怪了,他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松木香味。瑞德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充满着诡异,无论是房间装饰还是人员组合,就在几秒之前,他的目光在扫过房间右侧的大穿衣镜时看到了一个模糊的男人形象和一只漆黑大狗。虽然只是一瞬间就不见了,但那里根本就没有人,是照明不良导致自己看花眼,还是因为镜面涂层的光学结构遭到了破坏

    如果我有一套纸笔和激光测量器的话,我一定可以算出镜面的反射方程

    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在瑞德的大脑中只主导了一刹那,下个瞬间他就被汉克大声的假笑拉回了注意力。

    “我想足够了,两位夫人,以及,孩子们。很抱歉冒昧打扰,我们是时候离开了。”汉克拘谨的弯了弯腰,这个困难的动作差点让他把中午吃下的甜点全都呕吐出来。

    “汉克警长,也许我们该去上面检查下”回神的瑞德急忙提议,他确信这栋房子里面有些东西不对劲。

    “我认为用不着。”汉克看着沙发上一边涂抹指甲油一边盯着他的老妇人,他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紧接着他假咳了下,“是的。我们该走了,瑞克,莱斯,安妮,我们走。”

    “但是,汉克警长,你从进来以后就没有离开你站的位置两英尺,也许你应该再好好看看”瑞德指出了汉克的一个工作疏忽。

    “不,我没有,我是说”汉克的脸色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感觉自己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他抬头飞快看了眼沙发上的老妇、站着的校长和她周围的几位少男少女,但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件事,这让他不再感到那么难堪,“我是说,莱斯和安妮已经仔细检查过了一遍,是吗”

    “是的,汉克警长,一切正常。”那个叫做安妮的女警官立刻附和着,而莱斯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他似乎根本没听他的上司在说什么。

    “很好。”下属的捧场让汉克松了口气,他往前跨了一步,凑到瑞德耳边低声恳求道“瑞克,我们必须得离开了。没有搜查令,我们正在违规执法,你知道的”

    “警长先生。”瑞德原本打算说自己是fbi高级探员,无需申请搜查令就可以展开调查,但当他张开嘴巴的时候他又改了主意,“当然,我们是该走了。”

    他不是真的书呆子,他能看出汉克警长正在为难,所以,他准备在离开这里之后越过州警直接向总部寻求支援。

    “太好了。”汉克非常慰藉的打量了瑞德两眼,他转过头,“那么,再见了,夫人们。”

    “走好。”科迪莉亚冷冰冰的道了别,一动都没动。

    汉克完全没有感受到主人的轻视,他现在只想抓紧时间离开这个气氛令人窒息的古老庄园,但事情却不总是让人如意。就在他左脚已经踏出大门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他身后的脚步声不对劲。

    地毯下面有东西瑞德在脚下皮鞋刚刚落地到这个位置的时候就立刻察觉到异常地毯厚度不均匀,紧接着,他突然注意到脚下洁净的深红色天鹅绒地毯上只有一排向往走的完整鞋印压痕

    “瑞德”汉克猛地转过了身,他发现只有安妮一个人在他身后,而瑞德整个人僵在大门口十英尺之外的地毯上,他又像往常那样陷入了某种不定时神游天外的奇怪状态,但更让汉克恼怒的是,他的直属副手莱斯竟然违抗命令站在原地踟蹰不前,“你又是怎么回事莱斯”

    我们必须现在就检查这张地毯三位州警加上一个fbi,足够控制现场的场面,瑞德想。他的右手正移向腰间的手枪,但就在他准备开口通知面前的汉克警长与安妮警官的时候,打破他世界观的一幕出现了。

    汉克与安妮飞了起来,是的,他们飞了起来,或者说,他们被某种肉眼看不见的东西扔向了半空。在瑞德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距离墙壁较近的安妮已经瘫倒在地上哼唧着,而汉克就要倒霉的多,时间只过去不到一秒,男人脸上愤怒的表情还没消退,但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的手条件反射的摸上了枪,可是他终究没有机会,老警察弯曲起的胳膊先行撞上了天花板,一下奇怪的嘎啦响,瑞德明白汉克的手臂已经骨折,然后体型略显臃肿的男人整个人和墙壁碰撞在一起,紧接着,他摔了下来,啪的一声,不再动弹。

    “这不科学,这不符合力学定律”

    瑞德下意识喊出了声,呕吐物从昏迷的汉克嘴唇里流了出来,一股食糜腐烂的恶臭迅速在空气中蔓延,他感到一阵恶心,却不是因为那些脏东西,他厌恶这样的自己,他总是没法控制的被理性驱使。

    “你们这些杂种真的蠢得出奇你以为混在警察中就能瞒过我们的眼睛了吗”

    老年女性独有的音线传入了瑞德耳中,他困难的转过了身,他忽然发现他已经被包围了,这栋庄园的住户以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围住了他。

    “你们这是在袭警你们杀了他”瑞德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有威严,但效果不佳。除了那名神色拘谨的少女,其他人全都目光冷冰冰的上下审视着他,仿佛在观察某种邪恶生物。他下意识的向后退缩了两步。

    “他在胡扯什么”

    “奎尼,过去看看那个胖警察死了没”

    “为什么是我没死,他只是晕过去了,他可真臭”

    “这个男人看起来有些蠢”

    “他不像被附身的样子。”

    “你们的同伙在哪里你们怎么做到的是安装了设备我严重警告你们,袭警是一级重罪,联邦警察”

    瑞德的话被打断了,一大把混着某种颗粒的不明混合物朝他脸上撒了过来。

    “太阳尘没反应”

    “所以我们真的在袭警”

    “但他为什么会困在陷阱里”

    瑞德咳嗽着,他刚刚吸进了一种呛人的混合物,他听到包围他的一群人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古怪话,他发现往日里他劝诫罪犯时的那套说辞现在全都想不起来,理性正在大声警告他,在这种陌生场面下那些东西全都是徒劳的废话,它在督促他拔枪自卫,他立刻照做,但结果同样毫无用处。

    他的配枪在他右手已经握住枪托的时候突然被另一股大力拖曳着挣脱了出去,它在空中划过一道短弧之后,精准的落到了双胞胎之中持剑少年张开的手上。

    “你不会真的只是个警察”

    “你们,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瑞德看着那把枪凭空飞走,同一瞬间他在心中默算了数个动力学方程,却没有一个符合轨迹,当他的视线再次从围住他的一个个陌生人脸上越过之后,他忽然冷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包围他的不只是一群普通犯罪者,而且对方犯了一个严重错误,他们认错人了。

    邪教组织,巫术信徒。也许他最初的论断并没有错,只是不是像他预期的那样。

    超能力还是外星人瑞德感受到胸腔中那颗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他再一次开始走神。

    三年前,他加入fbi的第一天,他就向他的顶头上司提到过有关五十一区外星人的问题,但回答他的只有严肃的否认,或许只是他的保密级别不够高

    瑞德耳边一片嘈杂,好多人在同时说话,每句话他都记了下来,但他没做出回应,他的视线无意识的直直看向房间一角,有个人躺在那里蠕动着,好像是莱斯,他还活着,他手里握着的是什么一把半透明的黑色匕首那是黑曜石打造的吗

    不,我得提醒他,匕首根本没法伤害到这里任何一个人,他的举动只会惹怒这些人。

    “莱斯”瑞德喊出了声,但他的话却只说出一半,他愣住了。

    莱斯挣扎着举起匕首,但他没再做多余动作,那把半透明黑曜石匕首随着他的右手砸向胸膛,它毫无阻碍的没入了他的心脏之中。

    “撒旦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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