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拦在这群人面前“你们够了,叶邑是叶家的地盘,你们怎么敢对祖父的客人无礼”
    “叶公子,怎么了”时月穿着一件藕荷色曲裾,外罩白毛边的同色坎肩,她的脸只有巴掌大,埋在毛茸茸的狐毛领中显得小巧精致。
    “你就是时老板”
    为首的是一个矮小的管家,他淫邪的目光将时月上下一通打量“果然是狐媚子长相,难怪身为新寡,还跟良家女子的未婚夫牵扯不清”
    “杜兴,你嘴巴放干净点”叶黎顿时火了。
    “我和杜蓉没有定亲,哪来的未婚夫”
    “你跟蓉蓉没有定亲”院门外响起一个含着怒气的浑厚声音,接着,胖乎乎的杜雄探头进来。
    还不止他,叶大人和叶夫人也紧随其后“黎儿”
    杜蓉奔向杜雄,委屈地喊“爹”
    这也太热闹了
    时月一个头有两个大。
    “蓉蓉,你昨晚到底去哪了,让伯母担心得一晚上没睡。”叶夫人想握杜蓉的手,被杜雄别开。
    “叶夫人担心的是叶黎,不是我女儿吧”
    “杜老板,这话怎么说”叶夫人看着他“蓉蓉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她”
    “担心她,担心她你就该知道蓉蓉差点为他跳了河”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叶黎惊讶地看向杜蓉“你你跳河了”
    杜蓉斗篷上全是灰石、枯草、青苔,脸上还有一行行的眼泪,她撇开头,不想跟叶黎说话。
    杜雄哼了一声“现在才来关心晚了”
    “别说你叶黎看不上我家蓉蓉,只要我杜雄活着一天,就不可能让蓉蓉嫁给你”
    时月心说好家伙,这帮人大清早来她家,是吵架来了
    屋门被拉开一条缝,小季益偷偷往外瞧。
    时月将门缝合上,低声说“益儿,不许出来。”
    “爹啊”杜蓉跺脚,她闹这么大是为了嫁给叶黎,她爹这话一出,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啊
    “好,杜伯父,一言为定。”叶黎巴不得不要娶杜蓉。
    “哎呀,女儿啊”杜雄拍着杜蓉的手,痛心疾首“你怎么这么傻,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
    “黎儿,你在胡说什么”叶夫人不同意“蓉蓉哪里不好”
    杜蓉吸了吸鼻子“叶夫人,你不要劝了。”
    “蓉蓉在你们心里就是有万般好,在舅舅心里也不值她人一分”
    “她人”叶夫人问,下意识看向廊下的时老板。
    时月忽然笑了“杜姑娘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
    “显得很卑劣。”
    “卑劣”杜蓉指着自己“我卑劣”
    “我再卑劣也比不上你”
    “叶黎向我爹求秦椒,可是用来讨好你的”
    时月觉得更荒唐了“秦椒”
    “我是让叶公子找秦椒没错,问杜老板要秦椒我可不知情。”
    “杜姑娘总不能因为讨厌时某,就把所有罪责怪在我头上吧”
    叶黎也说“秦椒的事我已经解释过无数次了,你怎么就听不懂”
    杜蓉被他吼得一缩,眼泪顿时下来了“你解释什么了你只会凶我”
    “就怪她,都怪她”
    “我们以前都好好的,她出现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叶黎头痛无比。
    慕容野闻声出来“怎么了”
    时月顺势挽住了他的手臂,柔声道“找茬的。”
    杜蓉大笑“你看见了她这样的人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转头就跟了别的男人不是吗”
    慕容野皱眉“你就一直听这种污言秽语”
    “那我有什么办法,他们人多啊。”时月微微抿嘴。
    二人亲密的模样落在叶黎眼中,原本就扎漏了他脆弱的心,杜蓉还不停地踩他的痛处。
    “你闭嘴”
    叶黎忍无可忍,指天画地“我叶黎,此生就是鳏、寡、孤、独,也不会同你杜蓉有任何关系”
    “现在,立马带着你杜家的人离开这里”
    杜蓉几乎崩溃,时月轻咳了两声“杜姑娘。”
    所有人朝她望过来,时月说“我想大家误会了。”
    “我同叶公子什么关系都没有,非要提一点联系,酒楼是我二人一起开的。”
    “既然出了这种不愉快的事,那我就准备撤掉酒楼的投资了,等年后衙门开了,叶公子同我去走一下章程罢。”
    “以后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叶黎低声“时先生,不必为了他们”
    “叶公子。”时月打断他“我意已决。”
    叶黎无处发泄的怒火朝向杜家人“现在你们满意了”
    说罢,他扫了一眼叶、杜两家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黎儿”
    叶家人已萌生退意,杜雄半抱着哭个不停的女儿,气得跳脚“姓叶的不是东西,你们这对狗男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赤金。”慕容野低喝一声。
    他真是听够这群人的污言秽语了,脏了耳朵,还恶心了自己。
    赤金从身后掠出,一掌拍在杜雄肩上,将小山一样的杜雄拍退好几步。
    “哎哎疼”
    接着,又几个攀折将杜雄的双臂扭在身后,膝盖压着他的后背。
    杜雄一头扎进了黑黑的雪里“唔唔唔”
    “老爷”杜家的家奴一窝蜂乱了。
    杜蓉吓得忘记了哭“你干嘛你快放开我爹”
    “对我们太子妃说话客气点”
    杜雄满嘴都是脏雪“太子妃”
    时月松开了慕容野的手臂,说“杜姑娘,这男人呢,不听话就换。”
    男人不听话就换慕容野的笑容一僵。
    她一步步走下台阶,将杜蓉肩上的雪拍了拍“倒也不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闹得要死要活的。”
    “伤了自己不说,在他们的眼中也低贱到没边了。”
    杜蓉看向时月,又看向回廊下高挑的男人“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慕容野声音低沉冰冷“原配。”
    杜蓉惊叫“你不是寡妇吗”
    时月轻咳了一声“怎么,不允许闹别扭啊”
    杜蓉像震惊了三观,既羡慕又质疑“他千里迢迢跑来找你吗”
    杜雄还趴在地上哼哼唧唧,杜蓉求情道“求求你放过我爹吧,我爹他是一心为了我才口不择言的呜呜。”
    “松了吧。”时月道“杜老板也是爱女心切。”
    赤金撒手,胖乎乎的杜雄活动了下双臂,从地上站起来。
    这下可好,父女两个一样狼狈。
    “爹”杜蓉心疼地拂开杜老板脸上的雪“你为女儿受苦了。”
    杜雄抹了一把脸“蓉蓉,只要你想开,爹这点苦不算什么。”
    “听说是这位恩公救了你”杜雄看向赤金,举着疼到发抖的手朝赤金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救了我女儿。”
    “我杜雄这辈子家大业大,却唯有蓉蓉一个女儿。”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娘也活不了了。”
    杜蓉汪地一声就哭了“爹,是女儿不孝”
    赤金后退一步“受不得杜老板大礼。”
    “既所爱非良人,何不换一个爱呢天地之大,还找不到一个愿意千里迢迢来找你的人么”时月道。
    杜蓉哽咽道“那是因为你有,你就觉得简单”
    从她懂得男女之情起,眼中就只有叶黎。
    突然要她放手,如同剜心一样啊
    “我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啊。”时月把手帕给她“擦干净,脏死了。”
    杜蓉胡乱一抹,又抛了回去“哼,还给你”
    “回去吧,你爹娘都在等你。”时月抱着双臂道。
    杜雄摘掉女儿头上的枯草∶“爹就不该带你来叶邑过年”
    “爹”凶巴巴的杜蓉只有在杜雄面前才有一点小女儿的样子。
    “我不想他了,我再也不想他了。”
    杜蓉大哭,像是终于割下了什么执念。
    “好,好。”杜雄点头,欣慰道∶“我们回南方去,天下之大,三条腿的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好找得很”
    杜蓉破涕为笑。
    杜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一瘸一拐地递给时月∶“时老板。”
    “秦椒”时月接过来,闻到了浓烈的花椒味道。
    “我杜雄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这东西你想要的话,就送给你了。”杜雄大方道。
    那可太好了
    时月面上一喜∶“敢问杜老板,这东西是在哪里找到的”
    “秦国,邽县。音∶圭”
    时月重重点头∶“多谢杜老板”
    杜家父女相携离开。
    时月突然问∶“杜老板,你是怎么知道杜姑娘落水的”
    杜蓉跳河,知道的应该只有赤金白银兄弟啊。
    杜雄看向时家门外∶“是这位恩公告诉我的。”
    时月走出去一看,白银贴着墙壁,笑得灿烂∶“二、二姑娘”
    杜雄告辞了∶“时老板,那我们先走了。”
    “好,杜老板慢走。”时月笑着送他们出去。
    随即对墙边的白银露出凶相∶“你们三个啊”
    白银脸色苍白,急忙咳嗽起来∶“哎呀,寒冬腊月的跳下河,要冻死我啦。”
    时月率先进了院子∶“那还不进来,顺便来收拾东西。”
    白银拍着胸口,心说太子妃还是心软。
    “属下帮您收拾什么呀”
    收拾什么当然是收拾回濮阳的箱笼。
    时月望了眼这座小院子,虽然又小又破,却是象征着自由的地方。
    慕容野站在她身边∶“喜欢就多留一些日子,等春暖再走。”
    “还是不了,把叶家小少爷祸害成那样,再留下来会被丢臭鸡蛋的。”
    时月无所谓道∶“棉棉还没去过濮阳呢。”
    带回去见林氏,她一定很高兴。
    “你院子里的棉花收获了。”慕容野跟在她身后。
    “很多,一直放着等你回去。”
    “真的啊”时月惊喜,忽然想起来∶“不知道杜老板那里有没有棉花”
    “找时间去他铺子里看看。”
    “还有甘蔗、豌豆、籼米要带回去的东西有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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