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人苦苦哀求, 罗师傅也不想将事情闹大。
    最后张大人判赵家人赔偿麦子三十斤, 打人者向罗大婶和小守福道歉。
    小守福怯生生站着, 对面五六个比他还高的乖孩子菜着脸跟他道歉。
    他不太懂道歉的意思,但是看到他们低头就高兴∶“姐姐”转头看他姐姐。
    “他们坏坏”
    对面的小孩握紧拳头, 瞪着守福,大的那个喝他们一声∶“你再动小心俺揍你”
    几个小孩顿时就焉儿了,事后打击报复守福的心也焉儿了。
    罗师傅一家接过麦子,原谅了他们。
    赵家人大松一口气,为首那个双手在袍子上不停地抹,低声问张大人∶“大人, 不知太子殿下满意了没有”
    “若是没有满意,小人再拿三十斤麦子也是愿意的不六十斤”他声音一下拔高,像在对也太子表忠心。
    张大人暗中掐了他一把∶“闭嘴律法规定三十斤就是三十斤, 你还想藐视一次”
    赵家人一惊, 顿时慌乱无比∶“那那咋办呐张大人救命啊”
    两人嘀嘀咕咕, 慕容野咳了一声。
    顿时鸦雀无声。
    他扫了一眼其余人∶“还不离去, 是还有事”
    张大人立马懂了他的意思∶“无事, 无事下官立马回城, 立马回城”
    其余人齐刷刷行礼∶“草民告退。”
    然后纷纷离开了罗家的小院子。
    罗二郎低啐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罗师傅安下心了, 随即领着全家给慕容野磕头∶“草民罗大勇,携一家老小见过太子殿下”
    慕容野看他行礼的姿势有些不同, 时月轻声解释道∶“罗师傅祖上是曹人。”
    各国文字、习俗不同, 见君的礼仪也稍微有点不一样。
    慕容野点点头, 并未在意他的身份, 让罗家人平身∶“听闻,你家立马要成为十等工了”
    罗师傅脸上露出忐忑的笑∶“是啊,是啊,草民的两个儿子在砖窑做工,草民在管线上,按说应该快够了。”
    “嗯。”慕容野点点头,看向里正∶“罗家若是分地,能分多少分在哪里”
    西围里的里正立马站直,脑瓜迅速计算∶“这个罗家是成年男子、女子各三个,并两个小孩儿,应分十一亩良田,半亩山地。”
    守娇满七岁了,她可以分一亩地,小守福还不到七岁,没资格分。
    罗师傅洋溢着期待的笑容∶“够了,够了十一亩地,种上麦子、菽豆,一年下来交三成赋税,其余的够家里人嚼用了”
    罗大婶也按捺不住激动∶“半亩山地拿来种菜正好,罗菔种些个,葱姜都要一些让它一年四季都有产出,俺家就够吃了”
    “对对等攒够粮食了,俺还想换一头小牛犊,养一年就能下地干活了”罗大郎也畅想着以后的日子。
    里正轻轻扯了一下罗师傅咋在太子面前说这些有的没的嘛。
    罗师傅回过味来,臊得老脸通红∶“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慕容野摇头∶“很有趣,努力种地,你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他的一句话如黑夜中的明灯,又像定心丸,罗家人感激涕零。
    “对了,殿下也留下来,在俺家吃顿饭吧”罗师傅突发奇想。
    罗大婶接口∶“对对,俺去隔壁借石碾,把麦子碾一下,晚上蒸白面馍馍吃”她高兴地拽着赵家人赔的三十斤麦子。
    “欧有白面馍馍吃”最高兴的当属守娇守福姐弟两个。
    “对孩儿他娘说得对,快去,二郎去帮你娘推碾子”罗师傅指挥着。
    “大郎,去帮你妹子烧火做饭对了,你媳妇呢”
    “咋躲在屋里不见客真是少教”
    罗大郎说∶“俺去喊她出来。”
    还没等他去喊,守福娘打开茅屋的门,急得不知所措∶“爹呀咋办呐,那个女人没气儿了”
    “什么女人”众人纷纷问。
    罗家有三间茅草屋,大郎夫妻带着孩子住一间,罗师傅和二儿子睡一屋,罗大婶和英子睡一屋。
    就在罗大婶她们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重伤的女人,她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就像死了一样。
    床边的角落里,蹲着一个小孩儿,他看起来和守福差不多大,黑溜溜的大眼睛一丝神采也没有,呆呆愣愣的。
    守福娘拿手探她鼻息∶“真的没气儿了”
    墨子期见状∶“十六,去看看。”
    十六通晓岐黄,他上前翻了翻那女人的眼皮,按着她的人中∶“她受了很重的伤”
    守福娘比划说∶“对呀,她腰上,有那么老长的一道口子,吓死人了”
    十六翻着身上的药粉∶“快,把她衣裳解开,要不就救不活了”
    “大家先出去吧,人太多不利于治她”十六高声说,对英子喊话∶“英子,你端盆开水来”
    “哎我这就去”英子转身去厨下了。
    “我也去”十三刚想跟过去,十六从背后喊∶“十三哥,你的刀借我一下。”
    守福娘掀开了那个女人的衣裳,肚子上一道蜈蚣一样的伤口,不少地方已经溃烂。
    必须要先挖掉这些烂掉的肉再治。
    十三把随身的银刀抛给他∶“接着”
    然后出门帮英子烧水去了。
    其余众人退出屋子,慕容野余光看见那个女人的手指动了动,像挣扎着不想死去。
    十六的声音传来∶“大姐,你替我按住她”
    院子里,时月问罗师傅∶“那是谁啊”
    罗师傅叹了口气∶“唉,那是老儿前几天上山砍柴的时候,救的一对母子。”
    当时他去山上砍柴,忽然看到一个小孩在林子里奔跑,罗师傅觉得很奇怪就跟了上去。
    “他跟守福一样大,穿的破破烂烂的,俺跟看见小孙子似的,小孙子在深山野林里跑来跑去,咋不心疼嘛。”
    罗师傅以为是谁家走丢的孩子,没想到小孩摘了野果,用树叶取了一点点清水,钻进了一个山洞。
    “那个女人就是俺在山洞里救出来的。”
    “那小孩可凶了,差点把俺的手咬断”罗师傅说着撸起袖子,胳膊上好几个小小的牙印。
    “啊”
    正说着,屋里忽然传来十六的尖叫∶“你干什么我不是要杀你娘,我是在救她你撒开,撒开”
    十三和英子刚好抬着热水进去,赶紧帮忙去了。
    “狼崽子一样,护得紧。”罗师傅摇摇头。
    “也不知道这母子两个,是怎么流落到山上的。”
    慕容野用眼神示意赤金,后者低头∶“是。”他跟在十三后面进去了。
    时月宽慰了罗师傅两句∶“您的心真好,要不是您救了她,恐怕她早已经”
    乱世中常有匪寇,打家劫舍、杀人越货不在少数,这对母子或许就是这个遭遇。
    罗师傅一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还愿意施以援手救人,可见品行高洁。
    罗师傅连忙摆摆手∶“小老儿没时先生说的那么好,以为她和俺家一样,是逃难的。”
    因为想起当年的经历,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墨门弟子中忽然站起来几个,为下午的不正确言行向罗师傅赔礼道歉。
    罗师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不一会儿,赤金出来了。
    时月抬头看向他,后者低声说∶“是刀伤。”
    “是遭遇了匪寇吗”时月问。
    赤金摇头∶“这个女人,身份不简单。”
    罗师傅问∶“咋个不简单法对对,那小孩儿的衣裳是绸子的嘞”
    赤金在慕容野耳边低语了什么,后者眉间一动∶“是这样”
    时月把耳朵递过去∶“是哪样”
    她半个身子都快压到慕容野身上,后者只好伸出手将时月揽着,免得她掉下去。
    “诶”时月听清了赤金的话。
    “那我们要把她带走吗”
    慕容野摇头,忽然将目光投向墨子期∶“不知道墨先生那里,方不方便”
    墨子期一直低垂着眉眼,忽然让他一问∶“什么”
    “罗师傅这里地方狭窄,加上她治伤,这里药材不够。”
    慕容野笑着说∶“不知道墨先生那里方不方便收留她们”
    收留一对可怜的母子罢了,墨子期点头∶“责无旁贷。”
    “那就好,一会孤将人送去墨先生那,顺便她这些日子的吃用,全从太子宫拿。”
    墨子期又垂下视线∶“好。”
    十六给她治伤用了一个多时辰,久到罗家的饭菜都做好了,他才结束包扎。
    床上的女人动了动,干裂的嘴唇蠕动∶“冤救”
    小孩儿抓住她的手,眼泪无声地流,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
    十六和十三收拾着东西。
    十三问∶“这孩子是不是哑巴啊”
    从进屋就没听他说过一个字,安静的时候就是蜷缩在角落里,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望着别人。
    怪吓人的。
    守福端着磕出豁口的碗,在门口探头探脑∶“馍”
    十六很喜欢虎头虎脑的守福∶“什么馍给我的啊”
    小守福迈着小短腿夸过门槛,噔噔噔奔到床前,把装着白面馍的碗往床上一放∶“吃。”
    刚蒸好的馍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狼崽子看了他一眼,没理。
    守福执着地把碗推过去∶“吃”
    十三快被他可爱哭了∶“你咋这么招人稀罕呢”
    小狼崽子执着地握着他娘的手,并不理小守福的馍。
    守福迈着短腿,想爬上床把碗放到他手里。
    十三送了他一把,守福扭着身子爬上床,抱着碗放在他腿上∶“你吃”
    十六收拾好东西∶“你就吃吧,小守福的一片心意。”
    小孩不为所动,守福委屈地皱起脸。
    白面馍馍这么好吃,他怎么不吃呢
    “好了好了,我们吃饭去吧。”十三一把将守福抄起来,对十六打了个眼色。
    十六了然,对小孩说∶“可以给你娘喂点水和吃的,但是她不能动,知道吗”
    小孩不知道听懂没有,两人带着守福出去了。
    门被关上,小狼崽子抬起漂亮的小脸,看了眼身边的馍。
    罗家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菜色虽然简单,但是胜在心意。
    那锅老母鸡汤专门放在时月面前,虽然慕容野不让她多碰外面的吃食,她还是喝了一碗,还吃了个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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