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银将齐雪姑侄安置在一处偏殿里, 说太子会来见她们。
    不一会儿, 宫女送来茶水, 恭敬地请她喝茶。
    齐雪走到主位上坐下,总算舒了口气“烟儿,用茶。”
    齐松烟乖巧答“谢姑姑赏。”
    这一个「赏」字取悦了齐雪, 就像她对主位总有执念。
    她扬眉吐气, 说“别看那李氏女嚣张,这宫里上下,到底还是听太子的。”
    前几日接连受挫,真令她一口气生生堵在喉咙口, 吞不下, 又吐不出。
    齐松烟从十几岁就被送到齐雪身边养,对她说的言听计从“姑姑说的是,再怎么说您也是殿下的生母, 有生育之恩在。”
    “她只是一个外人罢了。”
    齐雪又喝了口茶,对这些吹捧十分受用“野儿这孩子, 打小就吃软不吃硬, 日后烟儿你嫁进来,别跟他对着干,要温柔体贴。”
    齐松烟闹了个大红脸“姑姑你说什么呢”
    她脸红着红着, 想起了李时月“太子妃已经有人了,烟儿再嫁进来也只是做妾罢了, 更别说她肚子里, 已有殿下的孩子了”
    齐雪想起李时月就气得肝疼, 没好气地说“只要我一日不同意,你看太子敢不敢娶她进门”
    “砰”一声,门忽然被赤金重重推开。
    随后,慕容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若寒冰。
    齐雪一抖,有些心虚地坐在椅子上“太子。”
    齐松烟急忙起身,柔声行礼“烟儿见过殿下。”
    慕容野扫了两人一眼,跨进屋子里,沉默地坐下。
    齐雪打量慕容野的脸色,口气放缓了几度∶“身子好些了吗”
    齐松烟接口∶“殿下不知道,姑姑这几天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的,生怕您不好。”
    慕容野敛眉∶“你希望孤不好”
    齐雪一愣,齐松烟急忙改口∶“怎么会呢,姑姑是关心殿下的呀”
    她越说越小声,似乎察觉到了,太子的态度和从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野儿,你怎么了”齐雪开口问。
    “是不是累了娘为你”
    “为孤端茶,还是造饭”慕容野看着她∶“你哪一次做到了哪一次不是说说而已”
    齐雪张了张嘴,失去了怀柔的耐性∶“你到底怎么了”
    “今早太子宫前,你当街拦官了”慕容野冷声问,神情像看着两个陌生人。
    “我”齐雪狡辩不得,眼里迅速蓄出泪水∶“你是不是怪娘给你丢人了”
    “那也是因为娘太想你了,生怕别人对你不好”
    这样的话慕容野已经听过太多次,不想听了。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孤马上派人送你回定南,往后不必回来了。”
    齐雪还没回答,齐松烟先用力摇头∶“不行,殿下,姑姑不能回去”
    齐雪如果回去了,她也没理由留在濮阳了。
    “你要赶娘走”齐雪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
    “野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
    慕容野被齐雪扯住,胳膊拽得生疼∶“是不是那个小贱人挑拨离间娘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野儿,你不能信她的话啊”
    看,她就是这种性格,不论别人说什么,都只会信自己想出来的那套。
    “你是不是怕她那好,娘亲自跟她说姓李的小贱人呢叫她出来”
    慕容野将她的手狠狠一推∶“这事没有任何人挑拨,你当街拦官,阻碍公事,是众目睽睽的事实,按律当杖五十。”
    “送你回定南反省,已是孤宽宏大量”
    说罢,他不想再理会齐雪,转身就走。
    齐雪忽然嚎了一嗓子∶“娘这辈子受苦受难,就为了你一人,现在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竟然要赶我走”
    时月还未进门就听见这么哭天抢地的一句。
    齐雪骂骂咧咧∶“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她还没过门呢”
    “等她进门后,你岂不是要杀了为娘”
    “那你还不如现在就动手,现在就杀了我”
    慕容野额角青筋暴起,双拳在身侧捏紧。
    “我十四岁嫁给你爹,十五岁有了你,这么多年来若不是为了你,我早就远走高飞了”
    “还不是怕你,怕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齐雪啜泣道,。
    这些台词被她说得滚瓜烂熟,在她的臆想里,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伟大的形象,一个为了孩子忍辱偷生的母亲。
    说多了,就连她自己也认同了这份“伟大”,慕容野“突然”的叛逆,在她眼里就变得不可饶恕。
    “为了孤”慕容野冷笑。
    “你摸着良心问自己是为了孤,还是为了你卫国太后的位置”
    慕容野看着齐雪的脸,突然感到无比厌恶∶“你有什么脸,说是为了孤”
    齐雪反驳道∶“我有什么错那位置原本就该是我的,是轩辕氏从我手中夺走的,是她”
    “我恨不得将她杀了她抢了我所有东西,所有”
    “野儿,野儿你知不知道。”她怒骂完,又含着哭声∶“你爹已经忘了我们母子了,他不要我们了。”
    “他和轩辕氏好上了,娘真的,真的只有你了”
    说着,她放声大哭,齐松烟跪下求他∶“烟儿求求殿下,别赶姑姑走”
    “求求殿下了”
    时月在门外听得直摇头,就说了慕容野压根抗不住齐雪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吧。
    姑侄两个哭得此起彼伏,跟二重奏似的,吵也吵得人心烦意乱了。
    她刚想进去,忽然听见桌椅翻倒发出的巨大声响,随后听见慕容野的声音∶“那你去抢回来啊”
    他忽然发脾气,吓住了里面的两个人,慕容野拔出靴筒里的银刀,抛到齐雪面前。
    “去,将中宫杀死,你看君父会不会重新迎你回来”
    齐雪愣愣地看着面前的银刀∶“你什么意思”
    “孤已经厌倦了你的贪得无厌。”
    慕容野弯下腰,将银刀捡起来,塞进齐雪手中。
    “拿起来,去杀了她,要不就杀了我”
    等等,时月听得一愣。
    这是什么走向她立马推开门∶“吱呀”一声轻响。
    对峙的三人齐齐朝她看来。
    银刀闪闪发亮的刀刃,离慕容野的心脏只有一根指头的距离。
    时月瞳孔一缩,佯装轻松∶“哟,怎么都在地上呢”
    青奴刚才给她换了身衣裳,现在整个人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和里面一个比一个狼狈的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尤其是哭花了脸的齐雪姑侄,真真是云泥之别。
    慕容野的手用力到发白,明显在爆发边缘。
    时月端着托盘贴上去,将他拉起来∶“你该喝药了。”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香风钻进了慕容野鼻子。
    周围的黑暗仿佛随着那人的到来,全被拨开了。
    再看去时,时月笑盈盈望着他。
    “傻站着干嘛,快喝。”时月含笑道。
    慕容野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她送来的是什么,就一口干了。
    时月看着空空的碗∶“苦不苦啊”
    慕容野摇头,哪怕苦这会儿也感受不到了。
    时月看向地上的两人,皮笑肉不笑道∶“地上多脏啊,两位还是快起来吧。”
    说着让她们起来的话,却一点扶的意思都没有。
    时月将手覆在慕容野握紧的手上,捏了捏∶“站着干嘛,来的是客,请客人坐下吧。”
    慕容野的手忽然被她捏松,时月的手一下落进了他温热的手心里。
    “嗯。”
    他像被兜头泼了一桶冷水,顿时冷静了下来,拉着时月转身。
    时月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又叫慕容野扶住腰,二人回了上座。
    两人的动作在齐雪姑侄眼里刺眼至极,尤其是齐松烟,她看到是太子主动牵住了李时月的手,简直嫉妒得发狂。
    齐雪一下子从地上站起来∶“你给太子喂了什么,你这个你这个”
    慕容野鹰隼般的目光投去,齐雪顿时不敢说话了。
    右手捏着时月的手把玩∶“她这个什么”
    时月专心致志扮祸国殃民的妲己,双手缠上了太子的手臂∶“雪夫人对人家的恶意好大啊,之前紫鹃总往我屋里放东西呢。”
    慕容野转头∶“放什么”
    时月也惊讶了∶“原来你不知道啊”
    他迟缓地摇头,忽然抓住时月的手,探了探脉。
    “若非我的丫头机灵,我还能活到你这会儿探脉”时月忍不住拍掉了慕容野的手。
    可他像牛皮糖一样,执拗地想跟她贴在一起。
    两人旁若无人的举动,让齐雪又一次尖叫∶“野儿”
    “夫人。”时月抬头∶“你上次抓走了我的丫头,还没给我一个解释呢。”
    齐松烟仙女心已经被打击碎了,战斗力全无。
    齐雪后退了两步,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在逼问我”
    “你是不是在帮别人对付娘”齐雪质问他,联想慕容野刚才的行为,内心的慌乱越来越大。
    “你变了你变得娘都不认识你了”
    时月算是看明白了,齐雪一激动起来,耳朵里压根听不见别人说的话,一心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
    “一定是因为她对不对”齐雪忽然转移目标,双手直直朝着时月肚子。
    “一定是因为你这贱人,自从你出现,我的儿子整个人都变了”
    时月往旁边一躲,整个人扑进慕容野怀里。
    齐雪扑了个空,迅速调整方向∶“我要抓花你这张脸啊”
    时月原想回击,却被慕容野牢牢护着,他替时月挨了几下,背后伤口崩裂,鲜血很快渗透了衣裳。
    慕容野将齐雪狠狠一推∶“你闹够了没有”
    鸦雀无声,连暗自神伤的齐松烟也忽然止了低泣。
    “赤金。”慕容野指着地上的人,他的生母。
    多可笑,他为自己曾经的盼望而感到可笑。
    “将她带下去,明日送回定南。”慕容野一字一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死生,不见。”
    齐雪摔清醒了,听见「死生不见」四个字。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时月摸到了他后背的鲜血∶“伤口崩开了”
    慕容野脸色苍白,拉起时月就走∶“走。”
    齐雪还想追,被赤金带人拦住∶“夫人自重,殿下说了与你死生不见,属下就得照办。”
    “带走”
    “不会的野儿是一时气着了,他不会的,你们敢”齐雪挣扎着,死活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以前是看在她身份上,侍卫们不敢动粗,而现在,被闹了好几天的侍卫一肚子火,动作粗暴了不少。
    齐雪姑侄很快被赶出太子宫,有专人看着,明天会把她们远远送走。
    慕容野一路拽着时月,到了书房。
    “来书房干什么”时月问。
    慕容野将她带进去,一把关了房门。
    时值黄昏,夕阳斜照进来,给古朴的书房增添了不少神秘感。
    他将时月按在椅子上∶“坐。”
    时月不明所以,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架深处,在里面捣鼓了半天,抱出来一个落满灰的盒子。
    “什么东西”时月一愣。
    慕容野将它打开,里面寥寥几样木剑、弹弓,一把小弩,还有一些破碎的蛋壳。
    她眨眨眼,慕容野拿起那把弩,三下五除二就装好了∶“你看。”
    说着,他用弩瞄准右数的第五个书架,扣动扳机。
    “咻”的一声,弩箭射出,扎进了书架里。
    时月循声望去,同样的小孔还有几个,像他以前打出来的。
    “有点轻。”慕容野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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