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前,吏部上折子言明成都府路转运使薛弘杰突遭恶疾不幸离世。

    薛弘杰为官清廉,在任期间又多有建树。其时,先帝早有将他升调回京的旨意,只都被其婉言谢绝。骤然收到讣告,赵宸惋惜能臣英年早逝之际,为显皇恩浩荡,还着人从他的私库中挑选出一尊玉佛作为抚恤金赐给薛弘杰的家眷。

    如此看来,这薛六那独女吗怎的她父亲作风光明磊落又有经纬之才,她却这般行为无状哼,占尽朕的便宜

    赵宸将有猜测,下一刻就听平嬷嬷又道“若是二爷在世,见姑娘遭如此对待,定然痛心不已。”

    在母亲离世后,薛碧微与父亲相依为命近九载,情分深厚自是不必言说,可在外人面前她都未有失态之时,眼下也就是在自己人跟前才难免露出哀痛之意,“嬷嬷,爹爹”

    “平日里莫要时常念叨他老人家,若当真在天有灵,爹爹走得也不会安心。”

    美人含愁,一双杏眼像是闪着波光。赵宸抿着小嘴,暗觑她一眼,莫名想要出声安慰却不知如何启齿。

    他的父皇离世也不过一年半载,虽然老头子偶尔烦人了些,可若是没有他的遮风避雨,赵宸自觉很难在风云诡变的后宫前朝中生存下来。

    总是惊惊乍乍的赵小宸也没了声响,这方寸大小的浴房,蓦地沉浸在一片哀伤的气氛中。

    缅怀逝者是一回事,生活总是要继续的。

    薛碧微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将洗白白又香喷喷的赵宸裹上绒毯抱回自己的寝房里。

    喻杏着手给他穿好寝衣,接着薛碧微又拿了个做工精细的陶瓷小罐过来,将上面的盖子打开,瞬间闻到一股怡人的玫瑰清香。

    她挖了一匙乳白的膏体,在自个儿手上搓热了就往赵宸的脸上、手上抹。赵宸往时可没机会见这姑娘家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何物,忙偏头躲闪。

    薛碧微揪着他,“汴京的天儿寒冷又燥,必须得擦润肤的羊脂膏子才不会皴裂生疮,豚儿乖,听姐姐的话。”

    她细细的涂抹,连赵宸小胖手的指缝也不放过。

    赵小宸心里甜蜜蜜的,“姐姐真温柔啊,像母后。”

    赵宸对亡母有着些微细碎的印象,那是个柔情似水、行事妥帖、说话温婉的女子,跟薛六的不拘小节全然不沾边,因而他反驳道“并无相像之处。”

    “你就是成心挑剔。”赵小宸哼哼。

    四岁的小豆丁什么都不懂,赵宸懒怠与他争辩。

    这边平嬷嬷见薛碧微有意将赵宸安置在她的寝房,便问道“姑娘,小郎君在何处歇寝”

    薛碧微早有打算,回道“他住在我屋里便是,我去外间软榻上安置。”

    疏影居极小,整处院落拢共只有一间连着书房的正屋面积稍大,另外有下人居住的东厢及作它用的杂物间。

    后院倒是还有一间小厨房,不过那也是许氏未免旁人说三道四,后来新建的。是以,在寒冬腊月里才免去了薛碧微等人路途遥远的去大厨房提的膳,回来后却成了冷羹冷炙的尴尬。

    赵宸也算半个小主子,因而这院里确实没有能让他住的地儿。

    接着,薛碧微又补充道“待豚儿再大些,便把书房挪出来给他用。”这话只是说说罢了,待往后形势有变,指不定他们早就逃离了侯府。

    姑娘考虑的周到,平嬷嬷也就没了二话,细致的为赵宸布置好新的铺陈,便又去准备薛碧微要用的寝具。

    眼看时辰不早,薛碧微便吩咐喻杏道,“喻杏,你帮豚儿绞干头发。”话音一落,她转身往浴房走去。

    自己才从里面出来,她怎么又进去了哪怕赵宸顶着三头身的皮囊,也掩盖不了他内里实则是十七岁少年郎的本质。虽说他未经人事,却也偶然看过话本子里的那些风花雪月事。只见不知他的思绪飘向何处,渐渐的那张玉白小脸又偷偷红了个彻底。

    刻漏已至三更。

    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风,携卷着云层罩住那轮亮白玉盘。

    薛碧微躺在榻上久久未眠,白日里的经历此刻想起都如梦如幻带着一丝不真切,可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都是真的。

    及笄后被送入宫是真的;在一场暗无天日的雨夜被强迫夺了清白也是真的;甚至几年后在异域他乡生不如死也是真的。

    廊檐上灯笼里的烛火已然熄灭,同时还被夜风吹得“夸啦”作响,混合着“刷刷”的竹叶声,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里,往薛碧微的心上更添一笔浓重的对未来的惶恐和茫然。

    里间的赵宸也了无睡意,天潢贵胄,不信鬼神亦不信人。

    往时他只当那被父皇看重的高僧是沽名钓誉之徒,便是将固魂玉佩随身携带也不过是安抚父皇的心。

    可如今的遭遇却不得不让他对离魂之说深信不疑,只是现下又如何解释赵小宸的存在自己原本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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