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迷卢山上通极乐之境, 而六欲顶下达混沌之渊。
    在宇宙的尺度上他们是同一座无穷天柱的上下两端,然而魔与神两极对峙的此地,他们只是两座不互相通的山。
    那山与山之间的广袤虚空,只有战斗的双方只有天魔与天神可以跨越, 这也是天帝将四境八部未曾饮用过甘露的部众, 迁往新世界的主要理由。
    乐韶歌本以为自己也无法跨越, 所以她不惜欺骗也要向乐神求助。
    然而披上云衣被轻轻推向虚空之境时,乐韶歌才发现, 她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横渡的。
    她无暇思索其中缘由。她甚至不记得事实上她也曾饮用过甘露。
    她只竭力想赶在变故发生之前与阿羽相见她莫名就觉着变故是一定会发生的, 他们不可能如此轻易、顺利的重逢太急于相见的人, 总是很难相信一切会顺心如意。
    而后,她终于来到了瀚海。
    混沌之风迎面扑来, 然而也许因她曾通过太虚宝鉴,见过宇宙处于混沌与条理的节点时的状态这霎时便将她吞没了的混沌, 居然并未过度混淆她的感官。她自那嘈杂无序的风中, 听到了瀚海独有的,似是而非似有若无的旋律。
    那是哑者哼唱的歌, 是瞽者描绘的色。它们确实是存在的, 存在于他们各自的心中。也许他们曾想传达于人,可无人能听、能懂。那是人声嘈杂的寂静, 炫目迷乱的苍白。是混沌无心之人的孤单。
    阿羽就在那风中, 也许背对着她, 也或许直面着他被称作天魔的人, 眼下尚无固定的形体, 他只是一团灭世的意志。
    然而此刻灭世的理由已不存在,战争已然终了,于是宇宙的意志放置了他。他骤然便成无主之物。他没有目标,没有动机,也没有一颗可以理解自身处境的心。他诞生而后被丢弃了,还无人告诉他他究竟是什么。
    然而他确实是有意识的。也许是因在旷日持久的灭世之中,他接触过太多的人、物和事,经历过太多变迁与爱恨。他已在无意间区分了善与恶,爱与憎,好与坏。它尚无自己代表邪恶的自觉,却已然有了对被喜爱的向往。
    天神们认为他缩在瀚海中源源不断的制造着眷属,是为了最后的决战。
    然而事实上他只是在无意识的寻找着自己同伴,寻找着一个能听得懂它的歌,看得懂它的色的同伴。
    这是世间万物除他之外人人都有的。
    乐韶歌听懂了混沌之中他所咏唱的歌。
    记忆中小小的阿羽孤悬瀚海之上,身后无数眷属,却轻轻捧住她的脸小心的将额头贴上她的额头,以人类与瀚海之声请求“不要忘了我,不要丢下我孤单一人”。记忆中阿羽在无数条宇宙线交织的奇点,用力的抱紧了她,恳求“不要忘了我,让我想起你”
    她却从未察觉到他的孤单和恐惧,从未认真的拥抱他亲吻他。
    那风中混沌难辨的韵律,被滴落的泪水所打断了。
    那泪水令瀚海中的天魔感到迷茫。
    世界崩坏的过程中,他曾见无数人哭泣。然而这泪水与所有其他的眼泪都不同,这眼泪似乎是为他而落的。
    他于是自混沌中稍稍凝出人类的身形这也是在后期的作战中他频频使用的身形。他们是他最主要的敌人,却也是他自世间万类之中挑选出的,受向往的灵长。
    当混沌之主想要拥有有序的形体时,瀚海便再次被搅动了。混沌之风自四面八方卷来,以他为中心形成猛烈的漩涡。那风吹动着她身上羽衣,那件凝云而成的披风猎猎翻飞,在她稍稍松懈的间隙,便被卷走了。
    她的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
    自这一刻起,瀚海之中便不再生成新的天魔眷属。
    她是这流放之地最脆弱的生命。
    这也是当毁灭之神寻到他的目标时,头一次没有触发毁灭的机能。
    他们互相凝视着。她赠他的是泪水,是内心所有的爱恋、愧疚、痛苦、抉择。他尚还不到能明白体悟的时机,却像收到礼物一样悉数接纳了他所见一切。
    那混沌之中尚未成形的面容,于是终于化作了他日后无数次轮回却执着不肯更改的样貌。
    他伸手捉住了她的云衣。
    那衣衫便在他手中化作了灰烬。
    他尚未意识到自己又在碰触中毁灭掉什么,只伸手去揩拭她的泪水,想将衣衫归还给她。
    抬手看见空空如也的混沌,他迷茫了许久,平生头一次收回了伸出的手。
    这时遥远的天际忽然响起了战鼓。
    天帝已凭他洞悉一切宇宙的无上智慧,作出了最后的指示。
    他选择同她眼前之人开战。
    然而眼前的天魔分明已能控制毁灭的机能,开始萌生人类的情感。他和四境诸神、六界生灵是可以共存的。
    他是她的阿羽。
    宇宙的意志抛弃流放了他,却也给了他自由的人生。他可以慢慢的学习和领会,终有一日他将获得他所向往的一切,成为一个耐心温柔,去爱去包容,被爱被陪伴的人。
    可持续不断的争斗,只会将他摁在杀戮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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