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的文士有个在乐韶歌看来很一言难尽的习惯。
    他们爱存信,并且还不是存旁人写给他们的信, 而是存自己写给旁人的信。
    似乎是为了方便日后集结成文集。
    也就是说, 他们的某些信并不单纯是为了传递消息,而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此信日后会公之于众, 流传后世, 成为史官或是小说家编撰他们的传记、野史的资料,成为他们品行的佐证。
    可想而知,这些信会如何的雕章琢句,慎之又慎, 以至于矫饰虚伪,自欺欺人。
    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
    总之这小姑娘读到了刘穆之的信。
    是在刘穆之的信匣子里读到的。
    刘穆之回到了白帝城。
    这次不是为游历而来, 而是来当官的。
    少女死去的这十五六年间,刘穆之的仕途也波澜不断。但随着他的伯乐、知己、朋友们日渐起复和得失, 总体是向好的。前阵子他终于结束了贬谪生涯, 转任夔州刺史, 府衙就在白帝城左近。
    打探到这些消息时,那小姑娘正在乐韶歌耳坠里飘来飘去,四面瞎指挥。
    耳坠是乐正公子的。形状肖似杨柳净瓶,由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互相缠绕组成, 看似一体,实则两隔。
    乐韶歌显然也用过, 看到那瓶子时立刻便知道其用途那是阴阳二气瓶。在乐韶歌的印象中, 似乎是拿来鉴别草药属性的。究其原理, 其实就是分流、隔离阴阳二气。阴气在阴瓶, 阳气在阳瓶
    鬼之一物,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团阴气。装进这小瓶儿里,刚刚好。
    只是打消这小姑娘的疑虑,让她答应被装进瓶子里,颇费了些口舌。
    乐韶歌再三保证这瓶子无害,就只是个容器罢了,可将她同四周生气隔离开来,既免得她不留神侵害了旁人,也能避免她身上阴气受损,还能带着她四处走动她似也被束缚在桃花楼附近,离得远了便无法维持形体和意识但小姑娘死活不听。
    直到乐正公子和蔼可亲的规劝,“或者你比较喜欢孔雀翎”
    孔雀食毒之后,能将毒转化到翎毛上。食鬼之后,想来也是能将鬼面转移到翎毛上吧。
    小姑娘于是飞快躲到了乐韶歌身后,“我进瓶子里但瓶子要带在她身上”
    乐韶歌
    想她馋了一大早上了,却一口美食都没吃到,还得听这小姑娘讲故事、替她调查往事。结果她循循善诱,比不上乐正公子轻飘飘一句威胁。可见鬼怕恶人缠是至理名言对付鬼物不能太慈祥和善
    小姑娘总算进瓶子里了。
    身在阴瓶,阳瓶中却也多了一团元气。
    小姑娘意态再度懵懂起来,乐韶歌忙轻敲瓶身,破去中央隔阂。
    阳瓶中元气混入鬼身,小姑娘精神一抖擞,再度醒过神来。
    却未察觉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乐韶歌并未将此事告诉她。
    只传音给乐正公子,“可看到了”
    “嗯。”乐正公子回应道,“阳气寄于鬼身,确实少见。”
    其中原委自然也要细加追查。
    那小姑娘却要看风景,不肯被装进荷包里。
    乐韶歌便将瓶子化作珍珠大小,同鸣玉穿在一起,自衣带上悬下。
    小姑娘柳眉一挑,“这是要让我盯住别人的下半身”
    乐韶歌算了,不和她一般见识。
    “你自己挑个位置吧。”
    小姑娘让乐韶歌把瓶子捧在手心里,自上而下的扫视了她一遍。
    目光依次审视过乐韶歌的头发、额头、脖颈、胸口,越看越负气,最后哼了一声扭开头去,郁卒的嘀咕了句,“可恶。”
    乐韶歌
    乐正公子却似是洞悉了原委,几不可查的一笑。
    “我要待在耳朵上。”小姑娘终于选定了。
    乐韶歌便将那小瓶儿化作耳坠,正要带时,见乐正公子正看着她,不知为何便有些羞涩了。
    带好之后才要松一口气,乐正公子却又递过来一只耳坠自然是要凑成对儿的。
    乐韶歌接过来时,只觉耳根都发烫了。甚至没抬眼看他。
    总觉着在旁人面前带耳坠,仿佛也带着些别样亲昵的意味似的。
    偏那小姑娘又不知在跟谁置气,“不就是带个耳坠吗,脸红什么炫耀你皮白肉嫩啊”
    乐韶歌
    “我也会驱鬼。”乐韶歌淡定并且从容,“并且我还很容易恼羞成怒。”
    那小姑娘似是又要嘲讽,见乐韶歌的手指捏到装着她的那个瓶子上,生硬的转了口风,“就连手指都这么好看,你是想羞死我吗”
    乐韶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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