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在几个县城百姓夙兴夜寐的劳作下, 打蝗虫已经进入了尾声。
    杨晔外出巡视了一番,蝗虫虽然不能说灭尽,但是已经变得十分稀散了, 一片地里偶尔能见上那么几十只,群发的打蝗虫已经被他叫停,但是村民们的热情却是未消减殆尽,时有村民见着蝗虫还是下意识的灭掉。
    群居的蝗虫大片被打死之后, 零散的蝗虫虽然已经翅膀长硬可以飞, 但离开聚居, 蝗虫逐渐又变成散居,如此一来,即使蝗虫能飞了, 但不是聚居蝗虫威力并不大,危害并不大,再者鸡鸭又能吃了。
    眼下玉米棒子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遭受了旱灾庄稼收获的比往年晚一些,量也不大,捕捉蝗虫的时候在田野里窜走, 又误伤了些庄稼,虽然多方面折损,但好歹是度过了蝗虫侵害那一关,有那么一些收成。
    收获不管多少,总是让人高兴的, 打蝗虫和百姓已经混成一片的很多士兵也帮着村民收庄稼,玉米收完以后紧接着就要收谷子了,还得忙活上几日。
    月中,谭盛昌追捕富户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结果,当时原本只调查满仓县的三个富户,然而没想到顺藤摸瓜还探查到其他县城的同党,其中不仅是灾县的富户,还牵扯到富庶县城的生意人和知县,因涉及范围广,牵扯的人员又多,拿人证物证花费了许多时日,现下可算把人都拿下了。
    “杨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利欲熏心的富户”
    杨晔道“这些人从中作梗,发难财,导致灾情人为加重,年年出现流民、饿死的庄稼人,行径实属可恶参与其中的官员革职以儆效尤,至于这些富户,既然如此贪财不顾百姓死活,那便抄家没收财产,其囤积的粮食全部充公,到时候修筑水利正好用在百姓身上。”
    “杨大人想的果然周到,这些富户囤积的粮食比朝廷发下的赈灾粮还多,到时候修筑水利给参与的百姓管饱饭,保证修筑的效率大增,咱们也好早日回京。”
    杨晔点头“此次防治蝗虫多亏谭大人费心去把这些地头蛇捉出来,否则事情哪里能进行的此般顺利,彼时回京必然会一一回报皇上。”
    谭盛昌朗声笑道“杨大人客气了,此行您的所作所为倒是让我受益匪浅。”
    月底,百姓们的庄稼收完,好些村民带着粮食到县衙,想告谢几位官员,几人自然是没收,杨晔借此向大家传达了要修筑水利之事,让家中有健壮男丁之人踊跃报名参加。
    像修建这般利民的水利工程,朝廷一般都是直接征收男丁,是不予工钱的,因此即使是建造利民的体系,可百姓也不太乐意这些事情,多数是受压迫被迫完成的。
    百姓心里不情愿干,效率自然就低,管事的官员着急,手下的士兵也就对百姓拳脚相向,由此修筑时十有都会发生暴动。
    杨晔是从乡野出来的,自然是理解百姓的想法,虽然说朝廷的工事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可许多百姓不能做长远打算,只瞧着眼前家里的青壮力都修筑工事去了,而且修筑的时间里没有工钱,无法养家,家里日子难,怎能不怨怼朝廷。
    他当然也想给百姓发放工钱,可惜朝廷给的钱也实属有限,他能做的就是给前来修筑的百姓管饱饭“本官知道大家难,此次凡是家里有人参与了修筑水利的可以优先领取粮食。”
    给了优待,大家也算是好接受些。
    不日,朝廷调遣来修筑水利的两位大人就到了,虽说都是文官,但是两人常年游走在外,身体倒是比京中那一派文官强健的多,且皮肤黝黑,若非一身官袍在身,倒跟个辛苦劳作的庄稼人没有太多区别。
    两位大人不骄矜,堪堪修整了一日之后便前去勘测地形,如此忙碌着从地形到购买修筑材料,征役,一番繁琐下来便去了半个多月,等正式进入修筑正轨时,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
    自两位大人来了以后,杨晔倒是轻松了一些,水利主修的事情有两位大人担着,他虽然也是懂上一些,到底比起常年修筑水利的两位大人来说有些像门外汉,索性就把功夫都花在了动员百姓参与修筑上。
    正因为有他的优待政策,在治蝗的两个月里官民又打成了一片,百姓绝大多数还是乐于参与的,为此修筑水利的事情进展的格外快。
    修筑水利的赵大人道“这些年也是走了不少地方,征役的时候皆是派遣大量的官兵在村子里逮壮力,时时是闹的鸡犬不宁,像苏柳省城这般百姓主动投入修筑水利上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还得亏杨大人四处游说,否则进展的也没这般顺利。”
    杨晔劳心劳力不过是想早日归家,落在这些大人眼里倒是成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全心全意为朝廷做事了,他当然也不会否认,官腔还是要捏住“此次前来苏柳省皇上再三叮嘱要把灾区的事情处理妥当,下官不敢负皇上所托,自知能力不足,只能费些苦功夫,不管成效如何,至少是问心无愧。不过好在有诸位大人费心,百姓又信赖朝廷,得以使此行顺利。”
    赵大人笑道“杨大人过谦了,您费的心诸人有目共睹,待回京下官定当如实禀报给皇上。”
    杨晔拱了拱手,又道“依赵大人所看,水利何时能建成”
    “按照杨大人所说,水利建造于蝗虫的产地,断其根源,但是满仓县到另外几个县城的距离不小,算是不小的工程,少说也是要五个月的,但是此次参与修筑的百姓诸多,官民又齐心协力,干劲十足,若不出意外,年底可完工。”
    闻言,杨晔松了口气,只要在年底能赶回去,也便不失对阿喜的承诺了。
    此时京中杨家宅邸内,阿喜正和许秋荷在院子里缝制衣物。
    “现在月份大了,别做那么多活儿了,当心累着。”
    阿喜放下手上得针线,笑着看了向许秋荷“现下比以前还贪睡了,做不了什么就嫌疲乏。”
    许秋荷从他的身旁坐下,拾起篮子里的小老虎,笑道“这些日子都绣了多少了,还怕你肚子里小家伙不够穿吗,想歇歇着就是了。”
    阿喜把手覆盖在自己的肚子上,笑容温和“小孩子都是长得很快的,衣服一会儿就穿不了。”
    “就是再长得快那也耐不住你那一箱又一箱的衣裳。”
    阿喜有点不好意思“那还不是阿晔买的布匹多嘛。”
    说着,他不禁轻叹了口气“时下犯懒不爱走动,明眼都觉着自己胖了许多。”
    许秋荷瞧着他白净秀丽的脸,伸手捏了捏“着实是丰腴了不少。”
    阿喜不高兴的偏开头“婶子还笑话我。”
    “哪里笑话你了,怀了孩子不管是女子还是小哥儿都是这般的,想来杨晔会喜欢你丰腴点。”
    “才不是,他说我瘦的时候好看。”
    许秋荷拿他无奈,瞧着难得是个阴天,不如往日热,入了九月的天原本就凉爽了,今日更是舒适“既然你觉着身体发福了,那婶子今天便带你出去走走。”
    阿喜欣然应了下来。
    说是走走,却是乘着轿子出去的,许秋荷知道阿喜的事情之后处处小心谨慎着,她着实是心疼这个孩子,想当年她是家道中落才被迫归于乡野,而阿喜却是被拐卖的,当真是吃尽了苦楚。
    如今杨晔又不在,她自然是要用尽全心护好阿喜的。
    即便是要让阿喜出去,也只能是到自家店铺里走走。
    哪怕如此,阿喜也已经很高兴了。
    到了铺子,阿喜就突突往楼上去,吴永兰在后头追着“慢着点儿”
    她轻笑,当初这孩子总是小心翼翼的过活着,倒是杨晔把他养的开朗了许多。
    阿喜扶着楼梯刚巧上楼,瞧着两个小二端着大盒小盒的糕点同往一处雅间进去,他叫住了其中一个“雅间里头很多人吗怎生点了这么多”
    “夫郎,里头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也是位夫郎,还有他的侍从。”
    阿喜疑惑,也不是打包带走的,怎么这么能吃,他还未再说什么,只听一声呜咽的吼“你躲开,我把他的家业吃垮,看他还整日不着家”
    “您别这样了,就是不顾自己的身体,那也得想着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一并把他儿子也给撑死,我看他还跟我横”
    许秋荷上楼来瞧着他站在门口,道“怎么了不进去”
    “我听见雅间里似乎有个小哥儿与自家夫君吵架了。”
    许秋荷道“这不是寻常事嘛,夫妻之间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
    阿喜有些担忧,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听其也是有了身孕的,如此发怒发火本已对宝宝不好,怎还暴饮暴食,小哥儿原本就有诸多不便,如何自己还不好好爱惜自己。
    “婶子,我想去看看。”
    许秋荷拉住人“只怕生麻烦。”
    “无碍,我就看一眼,能进三楼雅间的定当不是泛泛之辈,若是真在我们福禧斋出了事恐怕也不好交代。”
    阿喜执拗随着小二进去,雅间的门打开他便愣住了,置于桌前软垫上的小哥儿一条腿盘着,另一条腿曲起拂于桌前,正在狼吞虎咽。
    “世、世子妃”
    见着有人进来,小侍扯了扯小哥儿的衣角。
    小哥儿不耐烦的瞪了小侍一眼“干什么”
    “有人来了。”
    小哥儿抬头看向门口,粘在嘴上的糕点沫子落在了华贵的苏绣上,光洁额头上的一颗红痣猝不及防落尽了阿喜的眼睛里。
    阿喜神色忽的一慌,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倒是坐着的小哥儿被小侍扶起,跌跌撞撞的走过去“子子襄”
    许秋荷眼见着这是又碰见了熟人,赶忙道“不好意思,我们走错房了。”
    她拉着阿喜想走,小哥儿却拽住了阿喜的另一只手“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房间里的几人僵持了一瞬。
    阿喜示意许秋荷放开他的手,转而看向拉着自己的小哥儿,神色复杂“阿临”
    “子襄,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不过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来。”
    阿喜用丝巾给戴临擦着手上的糕点沫子,拧着眉毛责怪道“就你最有能耐了,怎么都当爹的人了还那么任性。”
    戴临答非所问,只盯着阿喜的肚子看“你宝宝是谁的”
    阿喜顿了顿手“你的孩子是世子的吧。”
    戴临没好气“除了他还能是谁。”
    阿喜忍不住笑“小时候你们就爱吵架,我说吧,你迟早有一天要嫁给他的。”
    “还不都怪你乌鸦嘴,说什么灵验什么。”说着,戴临惊讶道“诶,子襄,你又能好好说话了。”
    “差不多是好了,但有时候还是有些不便。”
    “你能恢复真的太好了”戴临一双桃花眼,眼尾因看着阿喜染的有些红“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是不是特意躲我才骗大家说你病逝了”
    阿喜沉默了片刻,只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二,随后紧张的拉着戴临“你别因为我的事情生事,现下薛家的人未在京城,我也不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大家都说我是病逝的。我夫君也被皇上远派,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我现在只想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到时候在悉数查询昔年的事情。”
    “前些时候碰见宋一煜,他似乎已经猜准了是我,以此上门求见过两次,都被我叔给打发走了,不知还会不会闹事。”
    戴临心疼的握着阿喜的手“宋一煜那个王八蛋他还有脸来找你当初宋家要退婚的时候,他怎么不站不出来说话,即使那时候年纪小改变不了什么,可他那一顾软柿子的样儿,宋庭游要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你都成亲了,还好意思来纠缠你。装个深情样给谁看,该他出面的时候不出面,得亏当初你没嫁给他,否则还得吃苦。你别担心,我非让周冽收拾他一顿不可。”
    “不必麻烦世子爷了,到时候事情闹起来又不好收场,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现在还不是时候。你脾气也敛着些,要是真伤到了宝宝怎么办。”
    “好了,我知道了。”戴临叹了口气,遂又道“瞧你比以前身体要好些了,新科状元待你应当是不错吧。”
    阿喜疑惑“你怎么知道”
    “我料事如神,怎么能不知道,现下皇上远派的官员只有状元郎,且听说这状元郎年轻俊朗,虽是穷苦书生出身,可得皇上器重,想来也只有他勉勉强强能娶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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