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宋庭游喊来下人“把这人给我赶出去”
    杨晔沉冷着步子走出宋府,出了府门到了街上就差飘起来了。
    现下可是宋庭游主动放弃他的,并非是他拒绝招揽,昔时宋庭游觉着他是可造之才,他若拒绝他的招揽,宋庭游怕他如入了他人门下,不能为己所用,定然会暗中使绊子。
    可眼下在宋大学士眼里他不过是个轻狂却不中用的人,如他所说,被学士府招揽后又不用的书生,朝廷中人恐怕也会觉着不中用,想必也不会有人对他有拉拢之意了,如此虽然失去了找靠山的机会,可是却也不用看人脸色办事,也不用在受其随意安排婚事。
    事有两面,失了机会的同时,倒是也少了诸多烦恼,至于靠山一事,眼下他实无心思,只待来日方长。
    他这场病可真真及时,全然解救了他
    李橙在后院里坐立难安,听闻下人说杨晔被请了出去,分外气愤,他径直去找了宋庭游。
    “表叔如此对待我的朋友,实在让人心寒”
    宋庭游的气还没缓过来,就见着李橙气势汹汹前来顶嘴,更是气恼“少年意气,你懂什么,无用之人只会是拖累往后你也少与之来往,我会给你爹做交待”
    “我的事还用不着表叔操心杨晔会试失误这事跑不了孙蓼染的”
    说完,李橙愤恨的出了门。
    宋庭游抬手把茶杯挥到了地上“吃里扒外准备书信来,老夫这就同李远书书信一封”
    杨晔在主街上站了一刻钟,不多时,还真瞧见了李橙垮着一张脸走来,他从身后叫住人道“李大公子此番神情可有损风姿玉树的容颜。”
    李橙闻声抬头,便瞧见杨晔嬉皮笑脸的站在一家铺子门口,那神情哪里像是被人赶出门的落水狗样子,反倒是他像被人赶出来一般。
    他气笑出声“你的心性倒是好”
    “怎能不好,别说现在宋大人不会让我娶孙蓼染了,就是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现在是身心舒畅,倒是劳烦了李公子为我同宋大人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李橙还是疑虑道“你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杨晔搭着李橙的肩“得了,走吧,温寒还在担心。回去喝上那么一翁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往后也不提了。你们俩此次瞧着考的不错,可得好好准备着殿试。”
    李橙舒了口气,同豁达之人待在一起久了,他倒也跟着豁达起来了。
    转眼就到了月底,离放榜的日子也就只有那么两天了,温寒和李橙都有些紧张,毕竟此次考试关乎前程,而且两人觉着考的不错,自然对考试结果的期望就要大些。
    杨晔虽不如两人那般急切,但也有些紧张的,他也担心自己会试真的落了榜,就在三人都陷入各自的担忧之中时,小宅子里忽然来了客人。
    “听闻此处住着一名叫杨晔的考生可有此事”
    来客问及这话时,杨晔刚巧从街上回来,被问了个正着,他瞧着眼前四十几岁的男子,虽衣着简单,可负手而立间难掩其气度,他警惕又客气道“小生便是杨晔,不知先生寻小生乃何事”
    男子温和一笑,未对他的问题做出解答,反而道“倒是个翩翩书生郎。”
    杨晔坐着软轿一路翩翩悄悄,下了轿子,瞧着大片红墙琉璃瓦时仍然还觉得很是晕乎。
    皇上怎么会要召见他一介平民书生
    在宅院门口瞧见男子示出的烫金少傅令牌,差点没把他吓出个好歹,好端端的正二品官员突然找上门来,一切毫无征兆的,着实让他不安,可待其说明来意以后,他则更加不安了。
    眼下他穿着仆从的衣物,显然,皇帝还是要暗地里见他。
    他心下很乱,不知此番召见究竟是好还是坏,既不知是自己的考卷出了问题,还是宋庭游使了绊子,可仔细想来,无论是哪个,也都不至于让皇帝亲自见他啊
    正直他满心疑惑之时,一直在前头领着他走的少傅大人忽然止住了脚步“乔公公,人已带到,皇上只让老臣把人带来,未曾说要见老臣,这朝可得麻烦公公把人带进去。”
    “少傅大人客气,奴才做事是应当的。”
    少傅扭身对杨晔道了一句“见了皇上还需谨言慎行,不过你也不必惶恐,咱们当今皇上待人宽和。”
    杨晔点了点头,随即抱着扫尘的太监便领着他进了门,他微低着头,谨慎跟着太监。
    入门后太监并未走进内殿,而是在明黄色的帘子后轻道了一声“皇上,少傅大人已经把人带到了。”
    缓了好一会儿,殿内才传出声音“让他进来。”
    杨晔听其声音倒是挺年轻,规规矩矩进殿后,按照路上少傅所说的规矩行了跪拜大礼“学生杨晔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未曾传来声音,杨晔也不敢动,就那么跪在地上。
    得有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合奏折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起来吧。”
    纵使起身,杨晔也不能抬头看着皇帝,得垂敛着目光。
    “你就是杨晔”坐在案台龙椅上的人瞧了杨晔几眼,接着道“朕原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考生,倒未曾想还是个年轻人。可知朕为何要召见你”
    杨晔规规矩矩也很实诚的回答道“学生不知。”
    “朕看了你的考卷,答及何以解决灾民,你竟然大胆的让百姓烹食蝗虫,你可知有民间百姓奉蝗虫会神虫”
    “回皇上,学生知道。可学生并不认为蝗虫乃是神虫,若真为神虫,为何不庇佑百姓,反而让百姓饱受灾苦,百姓之所以会奉蝗虫为神虫,只不过是因为无法除去蝗虫而已。而蝗灾之际,百姓粮食无收,烹蝗虫确实可解一时燃眉。”
    案台上的人闻言忽然走了下来,杨晔瞧见了明黄色的龙袍,紧吸了口气。
    就在杨晔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回答是否触怒龙颜之时,他竟听皇帝道“下去吧。”
    杨晔
    纵使满心疑惑,他还是行了礼,微弓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在行入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龙颜,皇帝果然很年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
    都说圣意难猜,今日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朝。
    杨晔出去后,少傅却又被召了进去,现下换做他在外头等着了,临近四月的天,虽有太阳了,到底日头不高,即使在外头晒着,那也比在殿内同皇帝说话强的多,不用费心费力。
    “少傅觉此书生如何”
    “皇上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轻笑了一声“古往今来,有才学之人颇为桀骜,性子也是古怪,朕瞧着书生大抵也是如此。”
    少傅问道“皇上何处此言”
    皇帝将两份考卷丢了过去,少傅展开答卷阅览之际,皇帝道“会试三场,前两场此考生考的甚是潦草,诗赋如同在和稀泥,唯独最后一场考试从一众考生中跳脱了出来。”
    “你瞧瞧他写的什么,寻常考生写治蝗用砒霜,他写用石灰和水,寻常考生写蝗虫泛滥之际用火烧,他则写要种草育树,减少裸露的土地。若说他胡编乱造,可其偏又能自圆其说。”
    少傅看得笑了起来“也难怪皇上要见他,着实与寻常考生不同,若是这些法子有效,倒也能试上一试。”
    “可这诗赋经义着实次了许多,兴许此人确实不善书上的东西,反而更擅于实干。”
    皇帝摇了摇头“朕瞧过他乡试的答卷,乡试之时他答卷上的诗赋与现下可是云泥之别。”
    少傅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这考生才华是有才华的,可是这有才华之人桀骜,会试之中故意把基础题和稀泥做,只在时事下放异彩,这番作为让皇上不快了。
    他道“那皇上打算如何”
    “此次会试录取各省共录取九十九名考生,按照朕的意思批改答卷,杨晔的答卷能入前十,只不过此人锐气太大,若不好好打磨,来日难以任用。”皇帝看向少傅,似笑非笑“把他的名次调到最末位。”
    “皇上此番可谓是用心良苦。”少傅面上虽带笑,可暗里却道杨晔倒霉,竟然猜中了皇上重时事而轻诗赋,答题的轻重倒是压准了,可惜却惹了皇上不高兴,白丢了好名次,小惩大诫。
    “下去吧,好好办这事儿,别让朝中的老狐狸知道这是朕的意思。”
    “微臣遵旨。”
    太傅下去后,皇帝又把总管太监叫到身前“今日朕唯独见了少傅,让底下的人把嘴巴闭严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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