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这一声足以穿破云霄的怒喝传入耳中时, 薛策整个人, 便仿佛顷刻间被针刺了一下, 身影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回过头去,硬生生地扎入他眼底的, 便是一张横眉怒目、火冒三丈的娇颜。
    在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 薛策都没有办法忘记,在迎上她的两道刀子般的目光的那一瞬间,从脚底席卷上来的那种让他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的滋味。
    可以说,旁边轰隆震动坍塌的那座房屋,完完全全就是他的心境写照了。
    当天的傍晚。
    驿馆西厢。早上坍塌的侧殿的瓦楞, 还堆在地上, 没有被清扫走。太守得知这个消息后,也极为后怕,慌里慌张地跑来向裴文瑄告罪。万幸的是当时偏殿里没有人,虚惊一场,没有人员伤亡。侍从已经用布帘围起了瓦砾周围的空地, 以免有人误闯进去, 把自己弄伤了。
    夕照拉长了小草的影子,落在了墙壁上。
    在平日里,总能听见下仆活动声音的驿馆, 如今却是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驿馆里还是有下仆在工作的。只不过, 大家都仿佛有了默契一样,潜意识地绕开了西侧的那两间相连在一起的、从早上开始就房门紧闭、分外死寂的房间。以它们为圆心,方圆二十米内都没人敢靠近。
    台阶上,薛小策抱着一个沉重的食盒,咽了咽唾沫,伸手敲门,发出了“笃笃”的两声沉闷的声音。
    房间内没有点灯,也没有人回答。
    薛小策想到了舅舅的嘱托,鼓起勇气,又敲了敲门,小声唤道“有人在吗”
    房间里传来了翻书的声音,片晌后,一个声音懒懒地道“没人。”
    “姐姐,我是小策。”薛小策捧着食盒,像条在摇尾巴讨好人的小狗“你今天中午都没出来吃饭,饿了吧厨子做了你喜欢吃的。”
    里面的人似乎冷笑了一声“气饱了,不饿。”
    “”薛小策眼珠一转,立刻就做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同仇敌忾了起来“舅舅真的是个大坏蛋,连我也骗了,姐姐,你不要被他气坏了,不值得”话毕,又开始撒娇了“你开一下门吧,我给你带了饭你晚上会出来吃饭吗出来吃饭吧,好不好嘛。”
    房间里,戚斐坐在椅子上,两条腿翘起搭在桌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玩着指甲,眼皮也不抬,夹枪带棒般拖长了声音“担心什么啊,少吃一两顿,也不会受内伤,死不了的。”
    “内伤”两个字,被她加了重音,仿佛是从牙齿间碾碎了挤出来的。
    薛策那蠢得要死的直男伎俩,她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就是今天早上,装病骗她使唤她的那件事被她当场撞破之后,终于理亏了,也心虚了,却不知道是没脸来见她,还是低不下自己高贵的头,想来想去,就想出了让薛小策来做中间人的馊主意。想利用小孩儿做过渡的桥梁,来软化她。
    他想得美。
    近一个月来,她完全相信了薛策展现给她看的伤情,衣食住行,无一不是在尽心尽力地满足他的要求。还每天都在担心他,看到他皱眉头说疼,便会紧张。发现他拖了这么久都不好,她还在私底下去找过几次大夫,想学习祛瘀的手法之前有多真情实感,现在她就恨得有多牙痒痒
    门外,薛小策听见了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内伤”两个字,感觉后脖子一凉,抱紧了食盒。
    连平时百试百灵的撒娇也不好使了,他为难地站了好一会儿,挠了挠头,将食盒放在了门口“姐姐,那我不吵你了,我把吃的放在这里了,你饿了的话,就自己出来拿吧。一定要吃饭哦,不要饿坏身子。”
    窗纸上,浮现出的矮矮的一团影子消失了以后,戚斐才慢吞吞地下了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袋干粮,撕开袋子,面无表情地嚼了起来。
    为了臭男人绝食,不是她会做出来的事。薛策应该感恩她卧室里储存的粮食够多,不然现在走出去,让她看见他的脸,她可能会忍不住让他真的内伤一次。
    薛小策一出院子的拱门,就被早早等候在墙根的薛策拦住了。
    “怎么样”薛策正紧张着,一低头,发现薛小策手里的食盒没了,微微一喜“她收了看了里面的东西没有”
    “没有呢。”薛小策叹了一声,用一种大夫看着快死的病人的眼神,爱莫能助般看着他“舅舅,你这次骗姐姐,也骗得太狠了,连我也被你骗了。她真的很生气,我刚才怎么撒娇也没用。看来我帮不了你了,你找别人吧。”
    薛策“”
    薛策哑然,看着薛小策头也不回、屁颠屁颠地跑掉了。
    他在院子外徘徊到了晚上,时不时就往戚斐的房间方向看一眼。一直到房间里的灯亮起来,她的房门都是紧闭状态的。门口的那个食盒里面的东西,也已经放凉了。
    在食盒里,瓷碟的底下,其实还压着一封他写的信。
    可她连看都不看。
    薛策有些沮丧地在外面站到了天黑,才招了招手,让一个侍女轻点声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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