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衫褴褛小乞丐路过了锅炉前,被热腾腾的香气吸引了,有点羡慕地看着这些包子,咽了咽唾沫。他的脸和衣服都脏兮兮的,才一迟疑地站住,忙忙碌碌的掌柜便发现他了,嫌他晦气,一脸怒容地过来赶人“走走走,脏手别乱摸我桌子啊,当心我打断你手脚还看,还看,滚远点”
    戚斐的嗓子,仿佛被一块破布堵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个小乞丐蓬头垢面,身形消瘦。可与他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的她,又可能认不出来他是谁。
    那是初到北昭的薛策。
    按照主线剧情,薛策应该是到了北昭不久,就被人贩子抓住了,他怎么会这个时候还在流浪
    系统“宿主,你忘记了么,他摔入鬼渊谷的时间,是比八岁要早半年的。而被抓入男娼馆的时间,是在八岁那年的九月左右。中间空出的这些时间,自然会按照正常轨迹,用流浪来填补了。”
    戚斐跟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其实,在一开始,薛策还不至于这么落魄的。
    在东岳的他们的家里,藏了很多的宝石,可以让他过得很好。在分别的那天,薛策在西边的那个亭子里,等到了深夜,又等到了天亮,也等不到她的出现。于是他回去找了。
    家里空空如也。包袱也没有收拾,值钱的东西还有衣服,都还在柜子里。
    薛策自己收拾好了包袱,蹲在家里,守着门口,静静地等着他的穷兽从那里走进来。
    一直等,也一直等不到。
    才逐渐地,后知后觉地悟到,他的穷兽不会回来这里了。
    薛策带着包袱,沿着启明星的方向一直走,沙子磨破了他的鞋跟,磨疼了他的脚掌。就这么蹒跚着,日夜不息,来到了陌生的北昭。
    他觉得,如果她不在东岳了,说不定是先他一步,来到了北昭。
    来到北昭后,他听不懂这里的人说的话,也看不懂这里的字。满大街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为他停下的。好在,他知道自己包袱里的宝石,在饿了的时候,可以换吃的。
    可他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掏出了一颗价值连城的亮晶晶的宝石,去换一只馒头。包子铺的老板哪里看过这种阵仗,都傻眼了,根本不敢伸手去接。
    三岁小儿抱金于市井,又怎可能不被别有居心的贼人盯上于是一觉醒来,他的包袱里值钱的东西,都不翼而飞了,连藏在衣襟里的财物,也被摸得干干净净。
    被粗声粗气的掌柜当成瘟神一样喝走了,薛策也没什么反应,似乎听不懂那些污言秽语,也已经习惯了,吸了吸鼻涕,木着脸,慢吞吞地走远了。
    戚斐自然是跟在了他的身后的。无奈,薛策此刻根本是看不见她的。走了一段路,到了一个稍微少人的地方,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喝声“哎,那边的小乞丐等一等”
    薛策恍若未闻,抱着手臂,肩膀塌着,继续向前走。直到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两个束着头巾、眉目慈善的女人抱着一个纸包,拦住了他,没好气道“你怎么越叫就越走呢饿了吧,喏,给你几个包子,拿去吃吧。”
    竟然是刚才在包子铺干活的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说的话,带一点儿边塞的口音,语速又很快,叽里咕噜的,薛策估计是听不懂,怔愣着,没有伸手去接。左边的女人将纸包往他怀里一塞,絮絮叨叨“这么冷的天,拿着吧。我要回去干活了。吃了这些包子,你以后别来这边了,我们的掌柜是个暴脾气,要是踹你一脚,你哟,就别想爬起来了”
    薛策有些不知所措地抱住了纸包。
    另一个女人见他呆呆的模样,嗤地笑了“唉,这孩子,怎么连句谢谢都不会说别是个傻子吧。”
    “行了,我们也回去吧。”最开始说话的女人对薛策说“这几天晚上怕是要下雪了,去年这个月份,我们扫雪的时候,时不时就会看见乞丐冻死。你要是想躲雪,就去城隍庙后面的侧殿吧。”
    等两个女人走远了,薛策蹲在了街角,小心翼翼地咽着唾沫,撕开了纸,里面放着的是几个刚蒸出来的包子。他脏兮兮的手指一摸,上面留下了几道印痕。薛策却毫不在意,大口大口地将包子塞进了嘴里。
    天很快就要暗下来了,吃饱后的薛策拢紧了衣裳,垂着头,有些落寞地穿过了大街。
    两旁的酒楼已经点亮了灯。里面传来了热情的吆喝声“哎客官,来尝尝我们的三汁焖鸡锅”
    “来一道红烧猪手吧”
    赶在雪下起来前,薛策回到了城隍庙后的侧殿。
    其实根本不用那两个女人提醒,他早就知道这里可以住人了。
    孩子自顾自地穿过了三三两两坐在地上的乞丐,回到了角落里,拽过一张毯子,躺下了。
    几个乞丐看着他,小声地凑在一起,嘀咕了几句,忽然齐齐爆出了一阵大笑。一个乞丐剔着牙,嘴贱地走了过来,逗他“哎,你找到你姐姐了吗”
    薛策躺着,置若罔闻,连呼吸也听不见,静得像一具小尸体。
    城里的乞丐到处混迹,消息总是很灵通的。薛策来到了北昭后,也学会了一些简单的单词。初来这座城时,便有不少乞丐从他口中得知,他和一个照顾他的姐姐走散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有很多乞丐,都听说了有个新来的,是和自己的家人走丢了,才会来乞讨的。一开始大家都还半信半疑,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到那个神秘的姐姐出现,便都不信了,还嬉笑着和薛策唱反调,就想看他急眼的模样。
    “骗谁呢,你还有姐姐”
    “你姐姐肯定是嫌你傻,嫌你是拖油瓶,不要你咯”
    “可不是嘛,话都说不好,不是傻子是什么,街角那边那个傻子都比你会说话。”
    最初薛策还会急眼,认真地和他们争辩。对方笑嘻嘻地说一句,他就反驳一句。可惜,母语在这边行不通,北昭话的语言能力又极度有限,所以,辩来辩去,也是那几个磕磕巴巴的词,变不出什么花样来,只知道执拗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姐姐答应我的,她很快就会来接我了”
    立即有人懒洋洋地说“她肯定是骗你了,她肯定不要你了。”
    “我没骗人她,肯定会来接我。”
    因为他认真反驳的反应,实在是太好玩、太像一个痴心妄想的小傻子了。而且,在这里又没有什么同伴,总是落单。所以,不管是见过他还是没见过他的乞丐,只要在游荡的时候,遇到了孩子,都会闲着没事地故意走过来,贱兮兮地呛他几句,等孩子气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地反驳时,便哄堂大笑,以此为趣,乐此不疲。
    今天也是。见薛策无话,几个乞丐搭着肩膀,挑着那几句常说的话,一人一句。
    “哎,你不是说自己有个姐姐吗怎么不吭声啦”
    “今天出去了一天了,又没有找到啊。”
    “说说看呗,你姐姐长什么样子漂亮吗几岁啦有夫家没有我们帮你找找呗。”
    “她是不是不要你啦”
    “那你说说她的名字,总行了吧你连你姐姐的名字都不知道吗”
    日子长了,薛策越发沉默,不再一被人戳到痛点就弹起来反驳了。这些乞丐再怎么撩他,他也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理会他们。
    得不到他的回应了,乞丐们说了几句,就无趣地散了。
    站在一边目睹了全程的戚斐,盯着那个瘦小的身影,心脏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捏成了一团。
    有些事情,纵然早就知道了过程,可一天不去亲眼看看,就永远不会知道,薛策小时候被轻描淡写的几年时光,凝结了多少的苦楚。
    知道事情已成定局,知道未来的薛策会过得很好,并不代表她看到这一幕不会心痛。这可是她照顾了两年多的时间,连睡觉时,都藏在肚子下保护的小孩儿。
    薛策之所以不再反驳,也不知道,是因为被问烦了,还是因为他也在潜移默化中,没了幻想,肯定了这些乞丐的说法。
    更可能是二者皆有。
    毕竟他们也没说错,从薛策那边来看,的确是她不要他了。
    这个于戚斐而言过于漫长的梦境,浓缩着薛策刚到达北昭时的那一段人生的记录。
    戚斐作为旁人,被迫跟在了薛策的身边,陪着他走马观花地过了一遍。
    仿佛陷入了一场久久不能平息的梦魇之中。她不忍心看,却不得不睁着眼看完,想去抱抱小孩儿,也没有办法伸出手。
    醒来的时候,戚斐只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浑身冷汗,心窝抽痛,头痛欲裂。
    茫然地抬头,她看到了一片月朗星稀的静谧夜空。
    她回到后世了。
    这里是襄元城,太守府。她还坐在了那条走廊上,维持着头靠在柱子上浅寐的姿势,身后的房间里,还躺着刚被她哄睡的薛小策。
    飘荡在前世的漫长三年时光,只等于后世的她那么一小会儿的走神。
    就在这时,她的头顶上,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戚斐一听这个声音,整个身体都轻微地战栗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试过只听一个人的声音,就有一种指尖也在抽搐的感觉。
    薛策毫无所觉,绕到了她的面前。戚斐低着头,看见了一对黑靴,一双长腿,停在自己眼前。
    站在她面前的,是后世的薛策20了。
    可梦里的那一个八岁的薛策的模样,此刻却还深深地占据着她浑噩的思绪。
    “怎么了,还没睡醒吗”薛策嗤笑了一声,在她眼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见她还是没有反应,有些奇怪,便屈膝蹲了下来。
    他的身形太高大了,一蹲下来,便如一座小山。
    和中学时候,那些惹了女孩子生气的调皮男生故意弯下腰,去偷看女孩子的脸色一样,薛策挑眉,倾身侧头,去偷觑她的表情。可一对上戚斐的脸,他就一窒。
    戚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悲怆地看着他,眼睫在颤抖,两腮湿痕交错。泠泠的月色下,冷汗如水洗般,浸湿了她的脖颈和心口。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粗长夸我o ̄︶ ̄o
    谢谢哈哈哈姑娘的火箭炮,谢谢巡游心动姑娘的地雷,么么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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