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了墓碑的灰,甜甜地笑了,对着照片叫了声“姥爷。”
    那一瞬间,程安好眼角湿润了。
    许箴言祭拜时一直很沉默,只是跪在地上鞠躬时,额头抵地,虔诚谦卑地弯着腰,过了很久才起来。
    坟头有风,夹着他沙哑的声音,他们依稀听到他鞠躬时说的一句“对不起。”
    听程天骄说,许箴言每年都会来扫墓,一个人默默无闻,来去匆匆,常常他们从城里赶来清扫祭拜时,发现有人已经把墓前的一切规整。
    “妈妈,爸爸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眠眠昂起脑袋,不解地问她。
    风吹眯她的眼,她喉头哽咽,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回到h市,程安好还有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一中。
    眠眠放在她家,孙明兰一见到他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
    她节省一辈子,在去年花钱打铸了两个纯金的金圈,给孩子戴的,可以调整大小。
    一个留给孙子,一个留给外孙。
    她没想到,金圈这么快就能送出去一个。
    程天骄和他老婆也很喜欢眠眠,玩具和零食自顾自买了很多,眠眠叫了声舅舅舅妈,他们夫妻二人笑得合不拢嘴,摸摸自己的孩子,恨不得他马上从肚子里蹦出来。
    程安好无奈地提醒“别笑得动了胎气。”
    眠眠在家里像小皇帝一样受人宠爱,她不用担心。她把那张竞赛获奖证明放进包里,一个人出发去了一中。
    结果,在一中校门口,她又遇到许箴言。
    后者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轻声跟她解释“我已经跟门卫说好,可以直接进去了。”
    程安好瘪嘴。
    “许箴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怎么她去哪他都知道。
    许箴言笑,不置可否。
    “你走的第一年,我去问程天骄你的消息,程天骄直接在他公司打了我一顿,我没还手。”
    “能把自己老婆气走,我那时候觉得我真他妈不是人,也该打。”
    “可能是不打不相识,之后我回b市,跟你哥常常会约出来喝一杯。”
    “他结婚,你回来,是他跟我说的。眠眠吵着想妈妈,他也没见过姥爷,所以我没经过你同意擅自把他带来。”
    “至于这次,我问的眠眠,他只知道你要去学校,我猜,是这里。”
    他解释得清清楚楚,毫无保留,程安好垂眸,没多说什么,直接越过他走进校门。
    一中近几年成绩不好,在省重点中称得上平平无奇,被许多后起之秀压制,连校门进去的光荣榜,很多年没换,都积了灰。
    时隔多年拿到原本属于她的荣誉,她觉得,这是她努力过的证明,也是曾经的师长,对她抱有信任与期望的见证。
    她做到了,留下复印件后,她想把这个荣誉,留在一中。
    即使老校长已经不在,但他佝偻背影默默的守望,望子成龙的殷切期盼,都留在她心里。
    从校长室出来,她松了口气。
    现任校长的逢迎和夸赞她听了无动于衷,甚至有些心烦他的虚与委蛇。
    她来这趟,只是想守住她跟老校长的承诺。
    当年出征,女学生上车前坚毅地对他说“校长,我一定拿奖。”
    今日,她做到了,虽然晚了许多年,但她真正做到无愧于心。
    出校门前,他在宣传栏停住脚步,上面印了近十五年考上b大q大学生的照片,在顶上的角落,有她。
    “程安好,是你。”
    他挪不开脚步,看得认真。
    乍被人盯着自己很多年前平庸普通的证件照看,是人都会膈应。
    结果,眼前的人看还不够,拿出手机,隔着宣传栏厚厚的积满灰尘的玻璃,摄像头对着那一小幅照片,聚焦。
    咔擦,成像。
    程安好皱眉。
    “这有什么好拍的”
    他笑,眼里肆意的光芒,在青春恣意的高中校园,像是跟回忆里重叠了。
    张扬,明亮,像阴天冲破云层的金晖,弥漫人间。
    “不记得你高中时的样子,我一直很抱歉。”
    “这次记住了。”
    “她是你,程安好。”他对她扬了扬掌心的手机。
    他语调如常,没有刻意煽情,而程安好眼睫一颤,瞬间,低头不语。
    有风,吹动她的裙摆。有铃声,和紧跟而来的学生课后的嬉闹声。
    她晃神的瞬间,记得他还问了一句,一瞬间,被埋没在风里。
    “程安好,你后悔吗”
    “后悔去四中,后悔遇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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