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元霄抵达了明桂园。明桂园以花出名。
    冯彧今日穿了一件玉白衣衫, 站在花海中, 特别有“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温柔笑意如春风拂面, 温暖人心。
    “陛下, 过来。”
    冯彧冲她伸出手, 常桂将元霄交到他手上,秦放要跟的, 却被常桂拦住。
    “冯侍中在, 不必担心。”
    秦放几次想要迈步, 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无法动弹。
    “闭上眼。”
    元霄依言行事,手被人牵住,耳边有温柔的话语说,“别怕, 跟我走。”
    以前,元霄参加一档恋爱节目,玩过一个游戏, 几对男女, 蒙着眼, 在黑暗中前行,摸到一位异性的手,十指交握, 单凭手的触感,判断你对一个人的感觉,如果对方是你想要的人,便睁开眼,结果,她走到最后,爬上最高的台阶,无路可走,也没碰到她想要的人。
    看到下面相互试探的男女,反而有一种疏离感,爱情离她好遥远,仿佛世间根本不会有那么一个人在等她。
    冯彧的手很温暖,是值得依靠的那种,但却无法给她任何心灵悸动。
    “你要带我去哪儿”
    “马上就到了。小心前面有一块石子,对,就是那里,跨过去”
    冯彧十分耐心地引导着元霄,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停下脚步。
    她以为可以睁眼,冯彧却掏出一条丝巾蒙住了她的眼睛。
    “站在这里,不要动,稍等我一会儿。”
    冯彧离开,元霄一个人待在黑暗里,她不觉得害怕,反而好奇地用手到处试探,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忽然间,她似抓住了一片衣裳,沿着衣裳她摸到了一条胳膊,之后是一只手,那手掌,很大很厚实,掌心有茧,但纹理清晰,繁杂,似经历过刀山火海的锤炼,似摩挲过泥澡深潭,从深渊走来,向光而行
    “你是谁”
    那一刹那,元霄觉得,自己找到了
    找到了她想要的那个双手,想要的那个人。
    师荼看着她,双唇微微抿起,他是该答还是不答
    没有得到答案,元霄刚想扯开蒙眼丝巾,忽然一阵风吹过,将丝巾扯下。
    入眼是一片风车,五彩斑斓,绚烂了整座花田。
    “好美”
    她转头,看见了师荼的脸,她只微微错愕一瞬,便释然,仿佛他本该在这里。
    万千情绪在师荼胸中涌动,却在对上她纯粹眼眸时,变得平静无波。
    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岁月静好”,就是这样牵着心爱的人的手,赏遍世间万水千山,共揽世间芳华,相依相伴,不离不弃。
    “是啊,好美。”
    这一刻,元霄丢下了从穿书以来扛着的所有包袱,头一回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扉。
    这一刻,师荼丢下了那些小心机,只想跟面前人共享此刻的宁静。
    风起到风止,不过片刻。心动到心宁,也只是片刻。
    元霄松开了师荼的手,笑容已旧,但眼眸却褪去了刚才那一抹惊艳色彩。
    “摄政王怎么也会在此”
    师荼眼角余光落在元霄的手上,自己手上还残留着被她手指一一抚过的余热微韵。
    刚刚,明明他感觉到小皇帝走出了她织就的茧,可转眼,那茧壳愈合,他看到的只有她惯用的面具。
    “今日跟柳姑娘来游玩。”
    柳姑娘
    莫非是柳青青
    不需要她猜,那头,柳青青已经拿着一支风车走过来。
    青色衣裙衬得她像花丛中刚萌生出来的精灵。
    十五岁的少女,眼睛还没被世俗污染,却又有同龄人少有的睿智。
    “师荼哥哥,你看这个,好看吗”
    师荼揉揉她发顶,赞道“好看。”
    那动作亲昵又自然,元霄撇开头,不去看他们。
    “陛下,你一个人来的么”柳青青扑闪着大眼睛,无辜又天真,完全没有当日面对萧瑾如那般老成。
    网上总有一句话,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会把你折磨成黄脸婆,而一个爱你的男人,会把你宠成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公主。
    而此刻的柳青青让元霄感受到了被男人疼爱的小公主是什么模样。
    “应该跟冯彧一起来的。”师荼代元霄作答,转头又问,“冯彧去哪儿了怎么把你一个人丢这里”
    “他么”
    元霄四处张望。
    “我在这儿。”
    冯彧从花丛里钻出来,也不知道他走了多远,玉白衣衫上,又是花粉,又是草泥,显得有些狼狈,这就是他不愿意元霄睁眼的原因,他不想然给她看到他狼狈的一面。
    这边是一道斜坡,要爬上来稍稍有点费力。
    元霄伸手欲将他拉上来,手刚抬起,师荼却先伸出手,冯彧看看师荼,又看看小皇帝只伸到一半又缩回去的手。
    “不用,我可以。”
    拒绝了师荼的好意,兀自爬上来。师荼这才回到柳青青身边。
    元霄递给他一条帕子,让他擦干净手。
    “你到底做什么去了”
    “本来是想给陛下一个惊喜的,现在惊喜怕是没了。”
    说罢,抬手,那边立刻有人转动一个大风车,带起一阵风,插在花丛中的风车再次转动起来,哗啦啦一片,声音不绝于耳,隐隐还有某种旋律,那是
    闻笛声独惆怅云深夜未央
    是与非都过往 醒来了怎能当梦一场
    元霄猛地睁大眼:“这是”
    “上回听陛下哼过这首曲子,臣也不知道是什么曲,便记下了这些韵律。”
    “这里每个风车的都是用竹管做的柄,在风车转动时,会发出一个音。风从那边出过来,它们就会依次吹出那段旋律”
    “冯彧”元霄没料到冯彧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一时感动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这个旋律,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听到的唯一熟悉的东西,唯一属于她那个世界的东西。
    在她当了这么久的纸片人之后,她终于听到了属于“家乡”的声音。
    “陛下,你怎么哭了”
    冯彧忽然有点慌,掏出手帕给她拭眼泪。元霄看到他手指上细密的伤口,心头更是触动,“做风车受的伤”
    “小伤,不碍事。”
    “青青,我们走,别打扰了陛下和冯侍中。”
    师荼突然有点心梗,带着柳青青离开,柳青青手里还捏着一支风车,随着传来的乐声,慢慢哼着歌谣。
    元霄的视线不自觉被他们吸引,目送他们走出老远,直到消失。
    “陛下知道我为什么要做这个么”
    元霄回神,有些紧张,她最怕刚被感动,别人又来感情攻势。
    感动并不等于动心,任何感情也不可能因为某一次两次的感动就能维系下来的。
    “冯彧,我们去换个位置听说不定会不一样。”
    元霄急着要往前走,冯彧没有拒绝,紧紧跟在后面,怕她摔倒,伸出一只手随时准备护驾。
    “陛下还记得我们的三月之期么”
    元霄更慌了,一个脚滑,差点跌出去。
    冯彧扶住她,只觉得一阵心疼,在元霄看不到的背后,苦笑着脸。
    他的确输了,不认不行啊。在她为师荼一次又一次筹谋时,他就知道,她心里是有师荼的,她在师荼面前从来不一样。
    但他觉得,她是皇帝,喜欢师荼没关系,只要还喜欢他,他就可以放下成见,甘愿留在她身边,可是,最近这些事,他却发现,她或许对所有人都好,她心里或许装着所有人,但那些感情是不一样的,不是男女之情,只是单纯的关心。
    也许,当初,她真的只的单纯地,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地,看上的是他的绝世好鸟而已。
    就如不通世事的孩子欣赏一个玩具
    是啊,自己或许只是那个时期的她的一个不错的玩物而已。
    虽然这话有些伤自尊,但是他必须得承认这是事实。
    冯彧叹了口气,这个梦终于是要结束了。
    “三月之期到了,这是我送给陛下最后的礼物。”
    元霄猛地顿住,回头,眼中有些惊慌失措。一阵风吹过,拂乱了发丝,也打乱了音韵,原本规律的韵律变成了一团嘈杂,只剩下呼啦啦的声音。
    冯彧撩开她的碎发卡到耳后,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些。
    “陛下莫不是很遗憾我没有死缠烂打”
    元霄心口蓦地轻颤,突然不知如何是好,“冯彧”
    她知道冯彧很好,但她不想给他发什么好人牌,好多情绪堵在胸口,让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陛下别难过,喜欢不上我,这不是你的错。”
    元霄的眼眶刷地红了,冯彧,你为什么要这么好你可以自私点的,无情点的,你不是隐藏大反派么
    为什么要这么好
    眼泪落下来,好热。
    冯彧再次掏出手帕替她擦拭,“今日,陛下为我流了两次泪,我会永远记得。”
    “哇”地一声,元霄哭得好不大声。
    冯彧劝了许久才将人哄住了,抱怨道“这种时候难道不该是我哭么陛下哭得这么伤心教我情何以堪”
    元霄一抽一抽地眨巴眼,“朕是在替你难过。”
    冯彧
    小皇帝不能有好了是吧
    这一口气缓了好一会儿,冯彧才又说“陛下喜欢摄政王吧”
    “你、你怎么知道的”
    元霄一下慌了神。她不确定那种是不是爱情,但她真的,很在意,非常在意,见不得师荼跟其他女人在一起。
    大概这就是吃醋吧。
    “陛下都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元霄一阵脸红,“哪、哪有那么夸张”转头她又问,“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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