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一刻,终于确定,这,的的确确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小皇帝。
    连元霄都觉得自己今天干得挺漂亮的,转回头,隔了数个人头看向师荼,信步走过来, “摄政王今日可要赏赐朕”
    脑袋扬起,笑眼微弯,阳光盛满眼眸,如浩瀚星空的一个黑洞,吸了人的魂魄。
    谢瑜转头看来,冯彧转头看来,俱是无言。
    元霄的视线再次落在那片落红上,落红滑进了飞肩褶皱里,难怪到现在都没掉下去。
    抬起手,这次顺利地捡到那片花瓣,扬了扬,笑容明艳不可方物,“朕不是要碰你,朕是捡这个。”
    她说的是早上的事,他知道。
    那个昏君,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看
    师荼心血在涌动,脸上却冷清非常,“你、到底是谁”
    很轻的问,但冯彧和谢瑜听见了,那一刹那,他们的心跳失了衡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哈”元霄有点懵,根本没反应过来。
    “我是问”
    “陛下”谢瑜突然过来,与师荼四目相撞,空气中似有火星子在炸裂。
    “陛下觉得招几个教习比较合适”
    元霄抬了抬下巴,“就朕这穷酸样,若是一个教习能将所有课业全部包揽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谢瑜
    师荼
    冯彧
    王文启
    以及留下的两个教习
    他们的月奉真的发得下来
    谢瑜这个院监趁此机会全部接揽下宫学所有事务,他终于明白什么阿姐每天那么喜欢往宫厂跑了。
    他们坚守的不是一个宫厂宫学,而是在改造着别人的命运,让他们从封建王朝的陈弊中,跳脱出来,迸发新的生机。
    谢瑜直到师荼和冯彧离开才放过元霄,师荼和冯彧一路回到昭阳殿,直到昭阳殿分道扬镳,都没说一个字。
    解决了宫学的大问题,元霄直接去了宫厂,找到谢瑶。虽然现在她挺穷,但今天坑到王三省的算筹,怎么也能拍个几千银子下来,足够她好好给谢瑶过个寿辰了。
    “阿姐寿辰想怎么过要去南山么”
    谢瑶笑脸都摆出来了,听见“南山”二字瞬间变脸。
    在旁的玉蔻赶紧提醒,“长公主最讨厌南山,陛下忘记了么”
    元霄心里咯噔一声响。
    “陛下一定是最近忙昏头了。”谢瑶给了元霄一个台阶下,但看得出来,她还是受伤了,找了个由头忙其他的去了。
    玉蔻看得心疼,“陛下切莫再提去南山过寿的事了,长公主的母亲就是为长公主庆生时在南山出的意外,自那后,别说南山了,长公主连生辰都不曾再过过。”
    俗语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所以上都的达官显贵都喜欢去南山过寿,谢瑶母亲死于南山这件事元霄是知道的,那时谢瑶还小,看着母亲跌落山崖,自此那便成了她心头的痛。
    难怪书中没有提过提谢瑶祝寿的情节,一定是哪里写过,她又忘记了或者漏看了。
    可是,谢瑶如此讨厌南山,那为何小皇帝大婚会带她去南山的汤泉行宫
    听玉蔻的意思,谢瑶根本不会去南山,那谢瑜跟她这样说
    轰隆
    元霄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今天早上,谢瑜那些话是在试探她
    问谢瑶喜欢的颜色,喜欢的花,喜欢的食物,最后故意说到南山
    这个臭小子心机这么重的么
    元霄的冷汗落了下来,自己的身份还是引起人怀疑了吗
    回想种种,不怀疑才有鬼呢,她演技再好也不可能重现一代亡国昏君的真实“风采”,就算有国破家亡的威胁,也不该彻头彻尾的改变,尤其是
    她想到了她那的那些香皂牙刷,又想到了今天的阿拉伯数字和别人都没听过的运算方法,以及待人接物的不同
    “你,到底是谁”
    师荼的声音忽然回响在耳边,元霄一个激灵。
    刚刚在宫学,师荼的的确确是这样问的。想到今天的表现,自己竟然还得意地跑去向师荼讨奖赏
    元霄扶额,完犊子了
    连今天从王三省手里坑到的宝贝都觉得不香了。
    傍晚时分,谢瑶下工,想起今日小皇帝说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他们关系最差的时候,小皇帝都不敢拿她生辰来说事儿,每年她生辰时,他都不会来打扰她,今年为何
    “阿姐,看着门槛,想什么呢”
    谢瑜也从宫学回来,刚好看到谢瑶的脚往千秋殿大门的门槛上踢去,赶紧扶了一把。
    “阿瑜,皇上说要给我过寿辰”
    谢瑜心头一震,“他真的这样说”
    谢瑶点点头“还问我要不要去南山”
    “”谢瑜脸色灰败,若早上的试探只是试探,小皇帝可能忘记了,但小皇帝竟然照着他设计的圈套要用这样的方法给阿姐祝寿,那就太可疑了。
    可疑得他甚至没办法为她找借口。
    “阿瑜,皇上他”
    谢瑜握住谢瑶的手,“阿姐别胡思乱想,这件事交给我去证实。”
    吃过晚饭,谢瑜抱着枕头进了立政殿。
    元霄刚洗漱完,准备睡觉,就见翩翩少年郎走进她的寝殿,将枕头往她龙榻上一放。
    几个意思
    元霄凝眉。
    谢瑜兀自脱靴上榻,“陛下,臣是来给你暖床的”
    卧槽
    元霄吓得腿都软了,鬼的暖床啊,你个小心机狗,肯定又是来给朕下套的
    原著中变态皇帝的那些细节她没看过,若谢小心机狗用细节试探,还不得完蛋
    “那个阿瑜啊”
    “陛下还不睡么”美少年闪动着美好的眸子,无辜又纯良。
    你个心机狗还跟劳资装
    “现在不一样了,朕不能让你暖床。”
    谢瑜故作惊讶状,“现在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朕喜欢阿姐,因为你长得像她,才留在身边聊以慰藉。”
    龙榻上的暖床少年刷地黑了脸,虽然他知道是这样,但小皇帝从来没说过,只是看着他的脸会露出面对阿姐的情绪,你特么的确是变了,变得太坦荡了,这种话都敢直说。
    谢瑜心里梗得慌,“那现在呢”
    “现在,朕忽然顿悟,喜欢男人,男男授受不亲,所以,你不能再给朕暖床”
    元霄正气凛然,月色在她脸上度了一层圣光,仿佛她多么高尚似得。
    谢瑜心头微动,“陛下真决定好男色”
    好男色还需要决定么
    “陛下好女色的时候喜欢阿姐那样的容貌,那好男色时呢”
    少年的耳朵红了,元霄的毛炸了。
    虽然吧,她是好男色,也觉得谢瑜长得好看,但是
    “阿瑜,你才十六,未成年人不许谈情说爱”
    谢瑜猛地抬头,小皇帝几个意思
    十六岁明明都可以结婚生子了,什么叫做不许谈情说爱
    元霄觉得,自己是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四有青年,必须严厉抵制早恋。
    “陛下嫌我年纪小”
    元霄点点头,“朕喜欢年纪大的。”
    没想到谢瑜炸毛了,“臣只是比陛下小四岁,自古帝王,娶个小上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比比皆是”
    元霄有点懵,小心问道“阿瑜想当朕的妃子”
    咔嚓
    谢瑜的脑神经被卡住了,细白的脸皮瞬间充血,抱起枕头从龙榻上跳了下来,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跑出了立政殿
    元霄负手长叹,果然是年轻啊好忽悠
    呃,不对,谢瑜也喜欢小皇帝怎么回事
    现在南风都这么流行的么自己是不是穿错文了
    谢瑜都跑出立政门了才醒起,我到底干嘛来的
    但现在要再回去试探似乎有点说不过去了,想起小皇帝那模样,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没信心能把持得住。
    昭阳殿
    一刻钟前,桓煊来报“谢状元进了立政殿”
    本来在批阅奏折的师荼起身,拿出龙吟宝剑来擦拭。
    一刻钟后,桓煊又来报“谢状元出了立政殿。”
    师荼将擦拭好的龙吟宝剑收起来。
    桓煊看了看自家王爷,忽然问“小皇帝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为何还未到冬天,谢状元要去暖床”
    卧槽
    “唰”
    龙吟宝剑再度出鞘,寒气袭人。师荼换了一块布继续擦拭,只是这次,一不小心失了力道,不仅擦拭的布被割破,连手指也破了一道口子,猩红血色沿着剑刃滑落,凭空多了一缕煞气。
    “王爷,你的手”桓煊惊道。
    师荼丢下剑,站到窗前,负手而立,脑中思绪乱了。
    今天,谢瑜分明也是有了怀疑,白天阻止他询问,晚上却自己去试探,这到底是什么心思
    当天晚上,师荼做了个梦,梦的前半部分,是小皇帝柔滑的肌肤,粉嫩的嘴,迷离眼神欲勾魂,漫卷春色挡不住,就在他情难自持时,小皇帝忽然恢复原来的丑恶嘴脸,狠毒犹如毒舌一般从眼中爬出
    卧槽
    师荼猛地一个激灵被吓醒,再无法入眠,是夜,昭阳殿再次响起了磨剑声
    是夜,又是一个不眠夜。
    师荼在昭阳殿磨剑,冯彧在永昌坊看他的小人书,回想近来种种,谢瑜在千秋殿练字,不管如何平息心气,都压不住耳根子的红
    只有秦放,站在立政殿的房顶,依稀从四面八方嗅到了什么奇怪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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