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也觉得我们莫大人有点胡闹,”衙役挠了挠脸颊,“不过韩瑛说的也有道理,事情还没查清就把人关牢里的确不好,牢里总没有家里舒服,莫大人被她一说,便把人放了。”
    砰
    “无尘师傅”
    即将关闭的县衙大门被人猛的撞开。
    无尘快步向前走去,滚边的锦袍在身后上下翻飞,衙役的呼喊很快被甩在身后。
    此时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红彤彤圆滚滚一个火球直直朝着地平线坠落,落日的余晖染红了半片天空。
    像是燃烧一般,壮丽中晕染出沉沉一片血色。
    无尘的面容在这夕阳中显出一片暗沉的红来。
    他行走在街道之上,脚下踩着的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恍惚间仿佛没有尽头。
    通红的太阳前突然显出几只黑色的剪影。
    是几只乌鸦飞过,落下一连串嘶哑嘲哳的鸟鸣。
    “这声音真不吉利。”
    客栈内,韩琦半靠在桌子上。
    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她半张脸,另外半张脸掩映在黑暗中,漆黑的眼眸泛着冷光。
    蒋贤腿软的几乎要站不住,他一手撑着桌子,脸上强装淡定,双腿轻微的颤抖着,不多时额头便蒙上一层薄汗。
    “你不敢看我”
    “不,没有”
    蒋贤抬起眼扯了扯嘴角,但是很快就侧过了头。
    他不傻,韩琦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做事全凭一股莽劲儿,做事实在不能说是有计划。
    当时教她模仿韩瑛的时候她总是会出点小错误,便连昨日在公堂之上的时候也总是下意识的看向蒋贤。
    可就在刚刚,刚刚离开前同莫子谦说话时。
    她条理清晰,进退有度,说话滴水不漏。
    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几乎同记忆中的韩瑛一模一样
    从县衙出来的时候蒋贤还有点恍惚,难以想象事情竟然如此顺利。
    可是韩琦却像变了个人一般,她不再是韩瑛的做派,但是也没有热络到哪儿去。
    还有走姿。
    常年游走在各个富家小姐之中,蒋贤早已锻炼出了出色的观察力,他可以在短短一刻钟内对一个人的性格喜好有个大致的了解,并同时做出讨人喜欢的应对。
    自然也发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走姿习惯看起来都像一个男人
    “韩琦”
    当时心中疑窦丛生的蒋贤上前抓住了韩琦,但却被她一把甩开。
    手中是女人的细腻肌肤,但是却冰冷的不似一个活人。
    于是蒋贤又发现了另外一件事。
    眼前的这个女人
    她没有呼吸。
    胸膛并没有一个活人应有的起伏,反而平静的像是一摊死水。
    若是仔细看的话,被衣领遮盖的脖间,甚至隐约还有一道红痕。
    “你刚刚应对的不错,接下来”
    房间内,蒋贤勉强的勾起嘴角,他拿不准韩琦是要怎样,只是全然当做不知道般,但是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双腿抖若筛糠。
    韩琦看着他,突然上前一步。
    蒋贤如同受惊一般猛的后退一步,一个腿软跌坐到了椅子中。
    逆光的韩琦看起来格外高大,她缓缓开口,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蒋贤。
    “你倒是敏锐。”
    “我我没有,韩琦你说什么呢”
    “不过我本来也没想着瞒你。”
    韩琦勾了勾嘴角,恰在此时,天边红光黯淡,于是自左向右,随着韩琦的脸颊被黑暗笼罩,无数伤口出现在她的脸上。
    五官也随之变化。
    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显现出来。
    接着便是臂膀,然后再是腰腹
    当天边最后一缕光芒散去。
    一个高大的人影完整的从韩琦身体中脱出。
    他直直的站着,身形如山岳耸立。
    身后韩琦耷拉着脑袋,软软的向后倒去。
    男人一把捞过韩琦的尸体,随手放到了蒋贤身旁。
    蒋贤一缩身子,惊惧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整个人僵硬的半句话都说不出。
    “蒋贤。”
    眼前的男人将军打扮,在刚刚出现的那一刹那,蒋贤可以看见他浑身浴血、伤痕累累,但是很快那些伤痕便消失不见,盔甲也恢复如初,只有一杆血迹斑斑。
    枪上的红缨被血渍浸湿,结成一缕一缕,垂了下来。
    蒋贤不敢吱声,努力的将自己缩成一团,恨不得化为一张纸紧紧贴在身后的墙面上。
    “你想要拿回鸿运楼是吧”
    男人再度出声,他眉眼狠厉,一道刀疤贯穿右眼,脸上表情隐隐带着不耐烦。
    “是是的。”
    “你帮我点忙,我帮你把鸿运楼给拿回来。”
    “不用不用阁下助小人自官府手中逃脱,已然是救了小人一命,今后小人唯阁下马首是瞻,哪能还要报酬。”
    见男人意外的好说话,蒋贤一愣,眼珠一转,随即立刻跪趴在地上,整个人深深的低了下去。
    男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嗤笑,随手挽了个枪花,锋利的枪尖扫过蒋贤眼前,削下一缕发丝。
    蒋贤一个激灵,不敢动了,半晌,又小心翼翼问道“不知阁下,是否想要城里乞丐不多,但是应当有几户独身的老人家,即便死了也不会发现,若是您想小人可以去打听一下。”
    “还是说您更喜欢年轻的姑娘”
    蒋贤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不知昨夜韩琦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想也知道多半是眼前的人杀了她。
    不,不是人。
    他看了看男人的脚下,那儿干干净净,月光底下连个影子都没有。
    应当是鬼才对。
    只是既然是鬼为何他能看见,还能披了个壳子在太阳下行走。
    蒋贤不敢多问。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男人转身大马金刀的坐在窗棱上,撑着脑袋看着眼前匍匐跪地的人。
    左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不管是不是凑巧,蒋贤的这个提议的确提到了他心坎里。
    昨日他不慎被岑百悦那三个小鬼缠住。
    本来他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只当着加餐想吃了他们的生魂。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那纵尸的小鬼召出招魂幡中的所有厉鬼拼死拖住了他。
    裂山的剑客趁机上前同他缠斗。
    或者不叫缠斗,不过三息他便将刺入了剑客的心脏。
    但同时他也着了那小鬼的道,卫无方本就不指望能将他打败,他趁着刺入心脏的那一刻抓住了枪杆,狠狠往前一扯。
    随着利刃破开血肉的声音响起,卫无方白衣染血,胸口贯穿,他也猝不及防之下身体前倾停顿了一瞬。
    可就是这一瞬,叫一旁重伤的岑百悦看中时机丢了张符咒过来。
    霎时火光冲天,钻心的疼痛深入骨髓。
    在流传下来的三门中。
    裂山脾性爆裂,嫉恶如仇,所用多为刀枪剑戟。
    纵尸手段狠厉,但是操纵厉鬼的术法的确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丹蚩擅符箓阵法,擅制药,看似攻击不强。
    但是手中一道“烺炎符”若是沾到,顷刻间便可以燎去半片魂。
    他着了道,失了三分之一的魂,情急之下只能躲进这个女人的身体里,顺带看了她的记忆,只是一个生魂却是远远不够的。
    若要伤势愈合,至少要四十九个。
    不过若是能吃修士的生魂
    即便是一个也够了。
    于是他开口了。
    “你去给我找一个人,一个大约二十、有虎牙的丹旸修士。”
    “他应该叫岑百悦。”
    男人回想着战斗中卫无方喊出的名字,说道。
    “是。”
    “岑、岑百悦”
    蒋贤突然想起了之前那个和尚未写完的那封信。
    “怎么,你认识”
    “啊,不不认识,小人明日定然给您答复。”
    蒋贤低下了头,心中却不住的思索着那封信。
    岑公子
    那个和尚似乎要给王永留什么话,只是在看到自己后突然放弃了。
    这个举动本身就很奇怪。
    但若是那个岑公子就是眼前男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修士的话
    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对了,看在你这么听话的份上,我也告诉你一件事。”
    男人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慢悠悠道“昨夜,有个鬼魂扮做韩瑛来吓这个女人,让她去自首,若不是她的生魂被我吃了,恐怕今天你就得在那牢里安家了。”
    蒋贤身上顿时炸起寒毛一片。
    像是刀刃擦着脖颈飞过,带来命悬一线的颤栗。
    这几日的情形在脑海中反复播放,最后定格在那日客栈中的瞎眼和尚身上。
    一个猜测在那心中渐渐成形。
    “多谢主人告知在下。”
    蒋贤垂下头,脸色阴沉。
    “不知主人名讳为何”
    “名字”
    男人翘着二郎腿托着脸,突然勾起一个不可一世的笑容,吐出三个字。
    “严明决。”
    “严明决是前朝惠帝宰相胡雍的义子,此人虽然生性狠辣、耽于享乐,但却骁勇善战,对胡雍忠心耿耿。”
    “七百年前胡雍起兵叛乱,严明决带领大军连下城池数十座,一年内攻破京都,扶持胡雍登基。因其右眼受伤瞳孔泛白,且手段凶残,曾坑杀十万将领,屠城八次,于是得了个白眼狼的蔑称。”
    葡萄藤下,一个年约四十的书生拿着本书侃侃而谈,说着七百年前的前朝之事。
    无尘站在一旁的屋檐下,手揣在袖子里,明明脸上无甚表情,可似乎总能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些郁闷。
    讲课的那位先生姓张,于十年前考上了秀才。
    王永今日回来了,柳书亭因为蒋贤的事脱不开身,为了不耽误孩子们的课程,便于一早特地拿了五斤猪肉跑到三条街外,拜托张秀才为他代课一天。
    因为前夜的事情是无尘和裴孽一起偷偷办的,如今出了状况,自然也不好对柳书亭说,否则一个不慎就会牵扯出裴孽的身份。
    可是
    无尘看了眼坐在第一排面若死灰的裴孽。
    轻轻叹了口气。
    柳书亭感念裴老爷的照顾,一腔谢意尽数倾泻在了对裴孽的教育上,平时无尘求情都不能让柳书亭松懈半分一切行动都是在功课完成之后。
    昨日柳书亭看裴孽看的严,无尘本来想找他商量韩瑛的事情,见此无奈只能作罢。
    如今换了个夫子,这个夫子本着收了礼物就要负责的态度对裴孽更是严格,直接把他从第三排提溜到第一排来,夫子一低头就能看见他。
    方便提问,方便回答,方便检查他有没有打瞌睡。
    在这种情况下,说上一句话都不被允许,更何况是逃课去处理蒋贤的事。
    那个韩瑛摆明了是有猫腻。
    说不定
    无尘想到了目前仍旧昏迷、并且突然发起高烧的岑百悦。
    岑百悦是在双鹤楼附近被发现的,而从他吐露出的只言片语来看,前天夜里显然有一只鬼逃入了金江镇,而巧的是,在第二天早上韩瑛就食言了。
    倘若不是韩瑛胆子大到连死都不怕,出尔反尔。
    那便是那两人与那只鬼达成了什么协议
    这不得不让他多想。
    无尘眉毛微皱,他有点担心柳书亭的安危。
    葡萄藤下,张秀才将手中的史书合上,整整齐齐放在桌上,又仔仔细细将上面的褶皱压平。
    “先生,你似乎很喜欢这个人。”
    裴孽看了眼无尘,又转过头眨巴着一双天真单纯的眼睛问道。
    很好,没有走神。
    张秀才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喜欢倒也说不上,此人出身微末又在得势后耽于享乐,好黄金玉石,宝马美人。巅峰时有姬妾数十,金银无数,光在京都的宅子就有四座,列入佞幸传实在不冤,只是死的着实让人唏嘘。”
    张秀才顿了顿,忍不住轻叹一声。
    “胡雍仅当了三年皇帝便被推翻,皇位又交还给了惠帝后人的手里,严明决一路誓死相护,但却大势已去节节败退,胡雍眼见胜利无望,便将严明决交出,以求苟安。他在宫中被幽闭了二十年后去世,而严明决则死于双方人马的乱箭之下。”
    年少的孩子似乎总对这种骁勇善战的将军有着天然的好感。
    虽然严明决称得上是忠臣,却绝对称不上好人。
    仍旧有不少孩子在听了他的故事后眼中冒出了星星。
    张秀才突然有点头疼,生怕自己出了错有负柳书亭所托,他在少年们“还有吗还有吗”的不断追问中。
    缓缓拿起了礼记。
    啊,星星灭了。
    于是在一片有气无力的读书声中,裴孽无望的抵住了额头。
    “老师,我肚子疼”
    他颤声道。先是把脸埋到了胳臂里,然后捂着肚子滑坐到地上,弓成了一只虾米,一脸痛到极致痛到不能说话的样子。
    “裴涅你有没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算了来,我背你去医馆”
    张秀才将手中的书随手一甩,三步并做两步跑到裴孽身前,蹲下身去就想背起他,然而却被无尘阻拦住了动作。
    “还是我去吧,这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你先接着上课。”
    “可是你的眼睛”
    无尘瞅的就是这个机会,没等他说完便背着裴孽跑出了老远一段距离。
    然后在一个不慎撞上墙壁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带探路用的树枝。
    无尘摸着额头微微鼓起的包,抿了抿嘴。
    这下是真的要去医馆了。
    裴孽哭笑不得的拉住了了无尘的袖子,带着他朝着双鹤楼而去。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蒋贤来到了柳府门前。
    但是他并未在那儿驻足多久,而是在看了那朱红的大门一会儿之后,转身敲响了他邻居的大门。
    “这位公子,我想问一下,你可曾见过一个长着虎牙、身着绯衣的年轻人”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开头一段肯定会有人韩琦韩瑛傻傻分不清楚
    然后就变成了韩琦抓了韩琦韩琦杀了韩琦韩琦害怕韩琦hhhh
    不过接下来她没戏份了,她换芯子了hhh
    放两篇预收
    遇妖
    看名字知内容,跟这篇同一世界观
    那种考试失利会写鬼故事的书生攻vs傲娇非人非鬼非仙非妖身份成谜受
    ord学会自己长大
    池蕴是个小透明作者
    写文纯靠激情,常年不写大纲,人设崩到结尾
    你以为他精心安排,实则只是灵光一现
    一日他发现剧情推动不下去了,于是大笔一挥,随便安了个理由,将书中曾经五讲四美的正直好青年江鹤归给写成了悲情恶毒男二。
    于是某年某月某一天
    正在练剑江鹤归突然发觉周遭的一切都不对起来,连自己也变得莫名其妙。
    明明是个一心向道的剑修,偏偏要跟男主这个二愣子抢女主
    明明是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偏偏要闲得慌去陷害男主
    江鹤归觉得这么做不对,于是转头就去给男主道歉。
    于是第二天,门派上下都传言大师兄修炼的走火入魔疯了。
    于是第二天,当池蕴打着哈欠开ord的时候,发现自己的ord突然学会自己长大了
    而且本来码好的悲情男二
    又变成了正直好青年
    池蕴脸裂了。
    作者笔下的男二攻vs作者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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