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 寂寥的季节, 天空都是阴沉的。
    于羡躺在一片干草上, 黑黝黝的眼睛望着天空。
    他像是没有电了的机器一样,失去了动力与意识。他静静望着天空, 灰暗的天空映于他的眼眸,他的眼睛使天空更加黑暗。一片枯黄的树叶,从树下脱落, 落到他的脸上。于羡一震, 瞬间回神。他拿下脸上的树叶, 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他就这样活了过来。
    “公子, 你为什么要躺在我的车上”一道疑惑的声音响起。
    于羡猛地回头。
    看见了他的脸的人, 瞳孔扩大,脸颊染红。
    于羡四下张望, 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了一辆手推车上面, 身下铺满了干草。“不好意思。”他慌慌张张地从车上下来, 尴尬地道歉, 随后走开。
    少年目送他离开。
    “怎么了”一道粗旷许多的声音传来。
    “没有事。”少年朝家里喊,“大概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喝多了, 在外面的车上睡着了。”
    于羡的屁股后面粘着干草,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小巷子。
    他出去的时候,发现路的两边站满了路人,大道中间空出一大片地方。
    场面略微诡异。
    中间那么宽敞的道路, 莫非有看不见的生物在行走吗
    “你好。”于羡疑惑不解, 随便拉住一个路人, 想要问情况。
    “诶”路人看着貌美的于羡,惊讶地看着他的脸。
    于羡发现自己的头脑晕乎乎的,真的有一种酒醉刚醒来的感觉,“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走路都靠着边上”事出反常必有妖。
    “公子你是外乡人对吧”路人虽然问出这句话,但是他早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个人一定就是外乡人。这个人如果在这片地区,他不可能不知道的。“这是我们这里的习俗,有人出殡的时候,抬着灵柩过路的时候,大家都要让路。”
    “这样啊。”于羡放开手,“谢谢。”
    “不谢,你也走远点吧。反正跟这种东西沾上也不好。”路人说完,就走了。
    入乡随俗,于羡顺着边缘的路继续走,然后看到了几个佩戴着长剑的修道者也在看热闹。
    于是乎,他拍了拍修道者的肩膀,打探一个人,“道长,我想要请问一下,你知道柳霁尘现在的消息吗”
    柳霁尘不管哪一世,在修真界都是存在感爆棚的人。这对于于羡来说,有一个好处,就是在需要找他的时候,随便问一个人就可以了。
    “柳霁尘谁呀”修真者在看热闹呢,他头都没有回。
    于羡皱眉,现在的修真者是怎么一回事啊
    “琼华重玄的柳霁尘啊。”于羡说,语气中有点隐隐的自豪。
    虽然他的老公是个倒霉鬼,但是他老公是优秀人才。
    “不认识。”修道者转头,不耐烦地看着于羡。
    于羡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琼华重玄的柳霁尘你都不认识,他可是百年一遇的天才。”这到底是从哪个边边角落跑出来的寒酸门派弟子。
    “啧,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天才,只是你以为的而已吧,我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所谓的天才的名字。”弟子撇嘴,然后拍了拍在身边的同伴们,“你们知道柳霁尘吗”
    他的同伴们一脸茫然,“谁”
    他们的茫然,让于羡惊讶无比。
    修真界现在的素质也太差了吧。
    “听到没有不知道给我离开这里”弟子凶巴巴,然后朝他挥手。。
    于羡莫名其妙被赶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碎碎念,“怎么可能会有人不知道柳霁尘呢”
    “柳霁尘。”旁边一个穿着打扮普通的人突然念起这个名字。
    “嗯”你知道于羡猛地抬头看他。
    站在另外一边的人若有所思,“柳霁尘柳霁尘对,他的名字听起来很像是卤鸡翅怪不得那么耳熟。”他恍然大悟,兴奋地拍了一下手掌。“我昨天才吃了卤鸡翅”
    于羡痒了,拳头痒了。
    “滚”在于羡揍人之前,先有人打他的头,“这是书院夫子的名字”
    于羡大惊失色,你说是谁的名字
    路人干脆搂着于羡的肩膀,将他拉过来,“你找柳霁尘啊”他是个自来熟的人。
    于羡点头。
    “这样啊。”路人说,“你等会就能看到他了。”
    等会为什么
    于羡正想问出声,街道的另一边突然响起了锣鼓的声音,紧接着,一阵悲痛的哭声响起。
    出殡的人家要路过了。
    于羡虽然着急地想要知道柳霁尘的现状,但是他还是暂且闭嘴了。
    毕竟在这种时候大声喧哗讲小话,也太没有礼貌了。
    出殡的队伍不是很长,前头有和尚念经带路,有人奏响哀乐。中间是抬着棺材的人,死者的家属走在末尾,发出悲泣声。
    “这是罗家的小姐,今年才二十岁,生病死掉了。”路人告诉于羡。
    于羡诚挚地说,“那是会很伤心。”
    死亡是无法逆转的东西,是生的终点,是残酷与痛苦的终点。
    问题这个终点因人而异,有时候是在所谓的末尾,有时候是在中间,甚至会在前头。有些人尚且没有尝到生的喜悦,就迎来死的悲痛。
    死的人可能眼睛一闭,感受完最后的难受就完事了。
    但是送走一位至亲至爱,这对于身边的人来说,太让人痛彻心扉,何况是白头人送黑头人。
    “你看。”路人悄悄伸出手指一指。
    于羡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一张让他不敢置信的脸。
    一位英俊的男青年穿着孝服,扶着棺材,跟在队伍的中间。他穿着一身白,头上披着白色的麻布,一脸冷淡。
    男要俏,一身孝。
    于羡无论见他几次,都是这么觉得,他真是一个真是一个秀气的大帅哥。
    “那就是你要找的柳霁尘。”路人告诉他,“罗家的女婿,正云书院的夫子,死去的罗扶桑小姐的丈夫。可怜,昨天成亲,今天人就死了。”
    于羡不敢置信,他的头顶绿了。
    柳霁尘披麻戴孝,面无表情,心里毫无波澜地扶着棺材,跟着罗家人,从他们的家里,走过大街小巷,然后再走回灵堂。
    这是他们这里的风俗。
    罗家在这个城镇算是大户人家了,他们花了钱,葬礼的流程早就决定好了,途中需要的东西也早就处理好了。棺材装着尸体,放在灵堂的中间。罗家人都扑过去,悲悲戚戚哭起来。身为死者的丈夫,柳霁尘应该也挤出几滴眼泪,然后扑上去哭一下的。
    但是他的内心实在是没有波动。
    于是乎,他只能上前,拍了拍他所谓的岳父岳母的肩膀,“是时候落钉子了,节哀。”口气就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过路人一样。
    那对老夫妻没有怪罪他,他们向他道谢,然后互相搀扶,颤颤巍巍地离开棺材的附近。
    棺材被钉上了。
    随着敲棺材的声音一声声响起,罗氏夫妻,实在是忍不住,又低头哭泣起来。
    主持葬礼的人,洒下纸钱。
    柳霁尘抬起头,看着白色的纸钱在屋子里面纷纷扬扬,飘落、掉落。
    秋天的天空云层特别低,有候鸟飞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柳霁尘也时常会思考自己死后的情况
    他死了之后,会有人帮他举办葬礼吗也会有人因为他的逝去而哭泣吗为他哭泣的人要用什么身份出席他人生最后一场盛礼呢。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跟琼华重玄的人关系也不过尔尔。
    或许,他每一世都是埋葬在野外的吧。
    或被动物叼走分尸,或在野外等待,也或许,有一次会幸运,路过的人嫌弃他死在路上晦气,顺手把他给埋了。
    如果遇到了那样的路人,柳霁尘会很感激的。
    可惜人不能知道自己的身后事,就连死了很多次的人也一样。
    仪式完毕,和尚让柳霁尘上前,让他捧着罗扶桑的灵位。
    毕竟按照现在的身份,牌位就应该是他来捧的。
    仪式暂且告一段落,和尚念经,香烛燃起。
    罗氏夫妻依旧在互相搀扶着,嚎啕大哭。跟在他们周围的人,有些也在哭,有些无动于衷。
    柳霁尘麻木地走着,然后,他感受到了一股视线。他皱眉,立刻转头。
    他转头后,看到的是一片人群。人群熙熙攘攘,来这里吊唁,或者在门口围观,他看不出哪个人是刚才散发出视线的人。
    柳霁尘无所谓地继续跪着,没有关系,现在看向他的人,十有可能是因为他现在鳏夫的身份,也可能是因为他的外貌。
    他已经跟修真界没有一点关系了,他不必担惊受怕。
    这一辈子,柳霁尘选择离开了琼华重玄。
    目送他的傻师尊去送死以后,柳霁尘立刻背着包袱,拿着一些钱,迈着小短腿跑了。
    可能是因为上辈子死得太惨烈了,这一次重生,柳霁尘在几月峰的最高点,不吃不喝,足足思考了好几天。
    陈达夫去接他的时候,他已经饿晕过去了。
    柳霁尘醒悟了。
    他无法逃离的死亡的命运,可能都是因为他太贪心了。他一开始想要逆转自己受委屈的命运,想要在琼华重玄好好过活,想要报复伤害自己的人,想要得到太多的东西。他无法忍受、无法自拔,沉浸在那个肮脏且急匆匆的世界里。
    他悲剧的一切都是来自那一个充满了搏斗和明争暗斗的虚伪世界。
    柳霁尘决定这辈子离开那个世界,也许这就是结束轮回的正确答案。
    他离开琼华重玄,独自流浪了许久。
    他不再有什么法术和珍宝法器,也没有了万人之上的地位,自然也没有了超凡入圣的本事,但是他得到了心灵的宁静。
    柳霁尘一个人流浪,慢慢成长。
    长大的过程中,他曾经遇到过不少致命的威胁,但是他都靠着过人的智慧避过去了。
    没有妖怪与修真者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太多让他觉得棘手的困难。
    他过着这样的人生,然后在五年前路过这个小镇的时候。他看到有几个劫匪在对一家人掏出刀。柳霁尘获得前十年的平静以后,心态渐渐恢复成自己最初的样子。他侠义心肠,救了罗氏一家人。罗家人为了感谢他,邀请他在他们的府邸住了几天。那时候,罗扶桑有一个未婚夫,嗯勉强长得五官俱全吧。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似乎准备在不久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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