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我,仍然想要维持这一段关系,我就不会离弃你。”
    “我会成为最后一个的。”蒂娜认真地说道,她这样充满爱恋地发出宣誓,确信自己所说的必将实现。没有谁不会被她打动。
    然而埃弗里仍只是慵懒的笑着,蓝绿色的眼如一汪温柔又清冷深潭,让人分不清他几分认真。
    姑娘们总是这样,充满勇气与真挚的爱恋走到他身边,那姿态实在可爱,于是他也回以同样的温情,带领她们走进自己的世界。
    但她们总会厌倦的,那些爱意总会褪色,像保存不当的彩画失去它们鲜妍的色彩,虽然仍能看出形貌,却只余令人怅惘的黑白之影。
    也许几十年,又或上百年,她们会选择离开他,于是他便放手。
    或许是因为他虽回以温情与体贴,却永远缺失了同样的爱。
    姑娘们总是那样的敏锐。
    他在蒂娜凑过来时温柔地微笑,垂下眼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泽尼娅侧身蜷在沙发里,两条腿缩上去,腰身斜切着伏在扶手上写日记。
    这个姿势自然是写不好字的,可她执笔良久,也未在纸面上落下一字。
    该怎么写呢
    “今天,我发现自己前世可能住在这座古堡里”
    泽尼娅不信神,但她却相信这世界上有一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她和莉娅一起旅行的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也是遇到过一些的无法解释的事情的。
    可过去遇到的那些就像隔着一层浓雾瞥见点儿模糊的轮廓,除了在视觉记忆中留下点痕迹外,对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她不是要警醒地避开无法理解的危险,而是要寻找被遗忘了的自己。
    弗罗斯特先生说如果她想要追寻前世,首先要确保自己有盛装它的能力。
    泽尼娅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哪怕前世的那个她仍然是她自己,但却拥有着与现在的泽尼娅截然不同的人生与情感。
    她早已体味过被那些丰沛而真实的情感冲击的滋味,她需要确保自己能够接受它们,而不是被它们将现在的自己冲击得七零八落。
    泽尼娅按了按心口,被遗忘的记忆就像酿过头了的酒,一面生着酸苦,一面勾着人醉进去。
    慢慢来吧,她想,她总是能慢慢消化另一段过于饱满丰沛的人生与感情的。
    泽尼娅终于在日记本上落下今天的第一笔,她记录着今日的所行还有与弗罗斯特先生的对话,写到一半时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接着就懊恼地敲了敲笔杆。
    今天与弗罗斯特先生交谈时,她忘了问地牢镀银的栏杆是做什么用的了。那些需要被关在这种特制地牢里的究竟是什么与那个“用以保护佩戴者不受邪恶侵害”的银质护身符所防卫的“邪恶”是一样的吗
    可泽尼娅当时完全没能想起来这个。
    罢了,泽尼娅小小地叹了口气,以后总有机会知道的。
    等到莉娅回来的时候,她将四百年前关于猎巫将军与地震的故事告诉了泽尼娅。
    “原来是这样。”泽尼娅怔怔道。
    莉娅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你这只是传闻呀,你怎么信了”
    “不会全部都是传闻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泽尼娅缓缓说道。
    剥除那些离奇的外衣,那些传说故事中同样隐藏着真实。四百年前,这片领地上的人们,在一个外来人的带领下,背弃了他们的领主。
    至少这一部分是真实的。
    泽尼娅闭上眼睛,不知来源的悲哀从心底蒸腾而起。
    在遥远的城堡门楼前,巨大的断崖静默伫立,残阳裹着昏黄的光迟缓地坠向山脚。
    衣饰古老身姿笔挺的城堡主人站立在塔顶,任风扯动他黑色的衣摆,静默如凝固了数百年。
    壮美的落日倒映在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沉入了一片无底的汪洋。
    断崖旁的落日总是美的,而在四百年前道路轰然断绝的时候,这轮炙热的天体正高悬于天顶。
    为什么生活安逸的领民们会轻易背弃他们的领主为什么领主对领地中诞生并成长的反抗势力视若不闻为什么一群胡乱拼凑的队伍能够轻易冲上城堡
    旧日之事被地震与时光葬送,成为人们无法解开的隐秘。但这一切其实也并没有多么难以理解,因为一切都发生在那双灰蓝色眼睛的注视之下。
    洛伦弗罗斯特嘴角勾起讥诮的弧度,好像再一次看见了四百年前从藏在阴影里的密谋中,所诞生的高举火把呼唤光明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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