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四处逃亡太危险,好容易有个安定下来的机会,这才决定留在汝宁”

    “不对。”闻衡咬着牙打断他,“他如果真想留在汝宁城,犯不着偷偷摸摸地走,必定会等我醒来再告别。他除了说在城中看到追兵,还做了什么”

    侍卫想了一想,犹豫道“好像也没别的了哦,对了他走前还冲着马车给您磕了三个头。”

    “”

    犹如一柄重锤从天而降,狠狠砸落在他胸口上,闻衡刹那间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耳畔嗡嗡作响如同蜂鸣,脑海中却有一句话清晰地不断回荡

    那是“阿雀”这个名字诞生的夜晚,闻衡主动坦白了身份,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什么时候你心甘情愿跟着我,再来磕头不迟。”

    这句话他记得,阿雀也记得。

    他分明是心甘情愿,分明是舍不得走,分明是豁出命来,也要救他一命。

    闻衡撂下药碗,闭眼竭力压下喉间腥气,沉声吩咐“调头,回汝宁城。”

    这命令下得太过突然,闻衡看起来像是突发失心疯。侍卫自然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再三劝谏,终于把还在养伤的范扬惊动了。

    他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比闻衡好,倒是没他那么憔悴,只是脸色还有些发白,小心地询问“公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阿雀不是自己要走的么难道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闻衡没有作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范扬叫那眼神看得一怔。得知庆王夫妇罹难时,他以为那是世间最深刻的切肤之痛,闻衡此生不会再有更多的痛苦了,可没想到此时在他的眼睛里,竟然还有丝丝缕缕的痛楚。

    “公子,”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劝道,“属下知道您舍不得他,可阿雀亲口说了要留在汝宁,谁还能逼他不成”

    “阿雀为什么出现在保安寺,我曾对你解释过。”

    当他所珍视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他而去,闻衡终于明白困境没有尽头,逆来顺受只会被无常命运压在地上痛打。而此刻他决意反抗,哪怕被当做是小题大做,妇人之仁,也必须挣扎,才不致被“无能为力”灭顶。

    “我还让人从府中给我带一瓶沃雪青竹丸,却没告诉你缘由。”

    范扬点头道“属下记得。”

    “那不是平白无故要的。”闻衡说,“我说阿雀是从人贩子手中逃出来的,只是为了安他的心。阿雀并不想让我们知道那人是谁,因为真正躲在背后的人远比人贩子可怕。是我猜此人武功不弱,唯恐他来生事,故而那夜让你多加留心。至于准备沃雪青竹丸,是因为连阿雀自己都没察觉,他早就被人下了毒,只是尚未毒发。这也是那人控制他的手段之一。”

    范扬万万想不到旧事之下还潜藏着余波,惊愕无比,万语千言到嘴边,竟不知该如何排布“这那阿雀他”

    “阿雀虽然不知道下毒的事情,但总知道那人会如何对待他。他怎么可能放着能保护他的人不要,反而孤身一人留下,等着别人去抓他”闻衡眉头越皱越紧,“他那番话里,恐怕只有追兵一句是真的。八成是买药时不巧遇见了那人,对方以我们的行踪相挟,逼阿雀跟他走。”

    从下毒就能看出来,此人手段阴险恶毒远超常人想象,现在想来,极有可能阿雀逃到保安寺也是他故意为之,再一路追踪至此。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先令他自以为逃出生天,待到疲于奔命时再踏上最后一脚,目的就是要让他从此再生不起叛逃心思,心甘情愿,彻底臣服于自己。

    闻衡甚至不敢细想阿雀落到他手中会有什么遭遇,他耐心告罄,强压着焦虑,道“这回我说得够清楚了吗调头,回汝宁城”

    “公子三思”

    范扬颤声道“如今五个时辰过去,回去也来不及了。阿雀阿雀固然可惜,但咱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现在走回头路不是自投罗网么兄弟们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公子若有丁点差池,我们就是万死也难赎罪,将来到了地下,还有什么脸面去见王爷和王妃”

    “阿雀是为我才走到这一步的。”闻衡死死掐着自己掌心,一字一顿、慢慢地反问他,“我却因为投了个好胎,所以就可以不顾他的死活、安心地一走了之”

    以往只要闻衡坚持,范扬总会遵循他的意思,可是这一次,他破天荒地没有退让。

    “公子眼里有阿雀,可曾有过这些陪您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盯着闻衡的双眼,质问道,“他们是为了谁才抛家舍业,从京城一路追随您到这里保安寺的慧通方丈又是为了谁,甘愿舍身与追兵周旋庆王府血脉系于您一人,如今公子为了一个阿雀,竟打算将王府的血海深仇抛之脑后、将这些人的心血都付之东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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