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地不敢出来见人”说着袍袖一拂,桌上一个薄胎白瓷酒盅“嗖”地挟着劲风直飞出去,击向正南方屋顶上的阴影,下一刻月光照出一只枯瘦修长的手,酒盅被半空中另一股气劲挡开,“啪”地一声脆响,在立柱上撞得粉碎。
    那人被薛青澜逼得露出身形,却仍不开口,只在半空做了个“杀”的手势,十余名黑衣人手中刀剑陡然齐出,训练有素地分成三路杀向中庭。
    范扬大叫一声“来得好”提拳迎上,薛青澜与他背向而立,四枚乌木包银箸如弩箭般激射而去,打头的黑衣人躲闪不及,当场被乌木箸钉穿右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就在这短短一瞬间,薛青澜已欺身抢到近前,握着他的手腕调转刀锋,干脆利落地给他抹了脖子。
    那两人已与刺客激斗成一团,唯独闻衡还沉得住气,不紧不慢地回手从海棠树上折下一根长枝,上下甩了甩,道“原来是内卫大驾光临,失敬。”
    内卫虽然乔装打扮得与江湖刺客一般无二,但只要一动手,在闻衡眼中就失去了任何掩饰,不管用刀还是用剑,其武功路数都是一脉同源,出自大内密藏天河宝卷。只不过内卫也分上中下三等,末等的便是禁军杂卒之流,中等的堪为统率,最上等则是九大高手,眼前这些刺客大部分是中等,以范扬和薛青澜的身手,收拾他们只是时间问题,最难办的反而是房顶上那一个,看那不露脸的架势,很可能是九大高手之一。
    闻衡握剑一般斜斜握着那根海棠树枝,忽然足尖一点,横纵三尺,直扑向刺客丛中。他这一下身法奇快,可手里只拿了一根树枝,谁也没把这小孩过家家般的玩意放在心上,因此都提刀朝他腰腹间刺去。闻衡借着冲势飞身出剑,犹如劈山分海,一根树枝使的得心应手,迅捷无伦地劈、扫、刺、挑,同一瞬间六名挡路刺客或鼻血长流,或捂眼乱转,或喉间剧痛,或右手酸麻握不住兵刃竟被闻衡扫得七零八落,别说还手,反倒像是主动给他让路。
    闻衡自己杀了一条路出来,亦不稍停,径自窜上房顶,停在那片阴影前,缓缓道“经过前几次的事,我以为内卫已经长记性了,不会再轻易插手干涉江湖事,没想到还是记吃不记打。”
    他已经追到了这里,再躲下去也没有用处。那人自阴影中徐徐步出,却是一个又高又瘦的老者,身穿黑色织锦长袍,留着短短白髭,长着一只鹰钩鼻,一道狰狞长疤横贯鼻梁,险险擦过眼角。这面相已够凶恶了,更别说他眉宇间还透着一股阴森郁气,叫人一见便觉得难以亲近,此刻不出声地站在月光下,吓人的程度几可与“骷髅剑主”权兆媲美。
    但此人明显比权兆更危险。他躲在这里观战,被薛青澜叫破也不出手,并非不能打,只是觉得光凭手下就足够收拾闻衡他们,完全用不着他亲自动手。
    “你就是岳持”
    他的话音轻而慢,像是漫不经心,但每个字眼落在耳朵中,又仿佛沾手即化的冰雪,有种透骨的阴寒意味。
    “正是。”闻衡客客气气地道,“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老者冰冷阴鸷的视线在他俊美的轮廓上停留片刻,忽而嘲弄地冷笑道“我道是谁,斩草不除根,果然后患无穷。”
    闻衡光是一想这话中浓重的暗示,心中就重重一跳。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后背霎时透出一片涔涔冷汗来。
    “阁下既然是来找我麻烦的,为何两手空空,不带兵刃”
    他目光扫过那人负在背后的手,突然像个不知险恶的愣头青一般发问“是太相信你的手下,还是自负武功高强,觉得不用兵器也可以打败我”
    说来也奇怪,他前面说了好几句话,都没人搭茬,唯独闻衡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那老者负手而立,傲然答道“剑意在胸中,天下何物不可为兵刃”
    “原来如此。”闻衡忽然极轻地一笑,迎着老者的目光,一字一顿地道“久仰阁下大名,我已恭候多时了。”
    “冯、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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