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用官话道“这么热的天,活人也给闷馊了,这群孙子真他娘的不干人事。”
    另一个人坐在树荫底下,虽然面上粘了胡须,又以树汁修饰过,显得肤色粗黑,一双眼睛却光华内蕴,与这副面容极不相称,正是乔装改容后的闻衡。他与驴搏斗良久,也被热得不清,正摘了斗笠扇风“我刚才听了动静,车里起码有八个人,呼吸粗重,应当是被下了化功散一类的药物。如此推算,这么一个车队装了不下百人,这种手笔绝不可能是一时心血来潮、偶然为之,必然蓄谋已久,你们还雁门此前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预兆”
    另外一个农夫正是聂影,无奈道“我们若能发现预兆,早就不来了,论剑大会本来跟还雁门也没有多大关系。谁知道走了这么一趟,平白惹了一身麻烦。”他望了望火炉似的太阳,怅然叹道“要不是遇见兄弟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打转呢。”
    闻衡摇头笑道“聂兄何必自谦”
    聂影伸直了一条腿,向后靠在树干上,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我这次避开还雁门独自出来,就是心里不服,总觉得不靠我我家长辈,单凭自己,也能闯出一番名堂来。只要我在江湖上立住了脚,从今往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
    “从前我还做梦,有朝一日我若执掌还雁门,必然要将本门发扬光大,在中原武林里出人头地。可现下我眼睁睁地看着同门身陷敌手,却无计可施,除了回门派求援外,心里竟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比闻衡大几岁,这个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寻常人在这个岁数上大多都已娶妻生子,不再以少年自居;可对于习武之人而言,二十几岁实在年轻,除非是天才奇才,否则恐怕连一门功夫还没练到纯熟。
    没经过风雨磨砺,自小生活在长辈的庇佑下,这样的人就算有顶门立户的壮志雄心,也实在难当大任。
    闻衡早已没有家业要继承,不是很懂他的烦恼,只得宽慰道“事在人为,却不在一人之为。回门派求援怎么就不算办法了你想想,还雁门至少还有你通风报信,那些没人等在山下的门派岂不是更危险”
    “再说了,咱们现在不是正在想办法么”闻衡抬手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咱们已经追上他们,早一刻探明情况,被掳走的人就多一分生机,这都是你的功劳。聂兄,切勿妄自菲薄啊。”
    聂影明知他是变着法地安慰自己,但闻衡态度笃定,带得他也莫名振奋起来,心内沮丧之意稍减。
    当日薛青澜走后,闻衡在马岭镇客栈住下,打算等纯钧派众人返程,与他们一起回越影山。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人影,游侠散客们早在论剑大会结束当日就下山离去,各大门派的弟子却一个也没露面。
    马岭镇是从司幽山向西走第一个遇到的镇子,是去往九曲的必经之地,纯钧派的人除非是不打算回山了,否则一定会取道马岭镇。可闻衡等了足足两天,也没见到熟悉的身影,他此时终于觉察到不对,便收拾了包袱,买了一匹马,轻装简从地原路返回司幽山,在周遭探了探,恰好撞上同样在此盯梢的聂影。
    两人一对消息,才确定包括还雁门、纯钧派、招摇山庄在内的六七个门派,都在论剑大会结束当夜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此事处处透着诡异,闻衡和聂影当即动身,追踪车辙印记一路向东南方行去,才在前日里发现了这支车队的踪影。
    每一辆车都密封如铁桶,周遭守卫森严,而且连日赶路,极少停留,不给偷袭者以丝毫可趁之机。两人不知对方实力深浅,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在半路上找了间农户,用马匹换得两身布衣和一头毛驴,从后面紧赶慢赶,好容易追上车队,故意在路上演了这么一出。
    可惜对方警惕心太强,他们没机会搭话,也无法靠近车队,目前只能确定人都活着,却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闻衡思索片刻,沉吟道“聂兄,你觉得这群人的主谋,会不会就是那晚我们在司幽山下树林里遇到的那两个人”
    聂影“怎么说”
    闻衡道“我记得他们言语间漏出过一点马脚,其中一个人管另一个人叫大人,当时我还觉得奇怪。你看刚才那些大车,全是用黑铁铸成,上面留着气窗,这是押解重犯的囚车才对。”
    聂影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的确,除了官府,谁会无缘无故打这么多囚车还有马匹,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能供养得起。”
    闻衡将斗笠扣回头上,起身道“如果真是官府,这事就麻烦了。咱们得继续跟着车队,看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混进去,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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