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雨滂沱,冲刷了地上的脚印和凶手的痕迹,使得案件侦查只能更多的依靠目击证人的口供。

    而现在,所有证人又都死了,还有谁能来还原当年的真相

    “我们这边其实有点事儿要补充一下。”

    马成功的几位家属犹犹豫豫地举起了手。

    何川舟向他们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并示意边上的警员再去换几杯热水过来。

    两位兄弟扭头对视,互相用手肘推攘了一下,无声的交流过后,最后决定还是由左边的大哥发言。

    青年舔了舔嘴唇,带着点紧张道“其实我爸不是故意的。”

    这个不是“故意”,所代表的意思就很重大。何川舟立马警觉起来。她朝着青年走过去,又停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单手撑在桌上,以免给他太大压力。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只是把我爸念叨过的话告诉你们,毕竟已经好久了。”

    青年擦了下鼻子,一面回忆一面组织语言,缓慢道“那一年,我大学毕业回来找工作,因为一直落实不了,心情有点烦。当时我和我爸,在二楼阳台谈心,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外面雨大得很,能被风浇进来,我坐在床上,我爸一个人站在窗台边上淋雨,就他心情也不是很好。”

    因为事情发生得过于久远,他的表述不是那么的有条理。

    “我们两个人就聊。然后他意外看见一个男人从巷子里冲出来。那个人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衫,应该是白色的。穿着一件不大紧身的裤子,背上还有一个比较大的方形书包。”

    老太太在对面附和道“就是那么穿的。裤子是校裤,衣服正面写了一个很大的字母。”

    马先生愁着脸道“字母我爸没看清,反正大致的细节都跟大家对上了。我们那个小区老破小,好多年了,又不能拆迁,只能那样。那边路灯很昏暗的,坏了好几个,我爸又有点老花眼。他当时看见人在雨里跑,就大声叫了一下,那个人被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看他。我爸说他看见对方眼镜的位置一点反光,觉得那个人应该是戴眼镜的,但是他又不敢确定。第二天警察过来问话,他才知道,原来昨晚上那地方死人了。”

    警员端着温水走过来,放到他的面前,并将原先已经空了的杯子换走。马先生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端起来喝了好几口。

    何川舟面上笼罩着一层阴云,她十分确定地说“证词里没有提到任何跟眼镜有关的线索。”

    马先生忙放下杯子,解释说“因为他没看清楚,另外四个人都说范淮是不戴眼镜的。其中一个男的告诉他,不确定的事情就不要往外说,可能那只是他的错觉。他也觉得有道理,就默认是自己眼花。他觉得,那么多人呢,他只管说自己看见的事实,总不可能大家都错了。”

    可惜的是,就是大家都错了。一起设计完美的栽赃案,现场附近唯一真实的目击证人,却被洗脑隐瞒了证词。

    马先生扯扯嘴角,苦涩笑道“他就出庭做了一次证,不得好死了。我爸真没什么坏心,他只是个老实人。你说他说谎害人,不是的。不过现在也讲不清了”

    孙夫人情难自控,想到这些糟糕的事情,忍不住要哭出来。她用纸巾捂着嘴问“那个年轻人真的是被冤枉的吗”

    何川舟顿了顿,回答说“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证据,我们正在侦查中。”

    虽然她是这样说,但众人还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偏向性。

    “怎么会有这么害人的人呐这谁能想得到”老太太埋头抽泣,“那杀了我们家老头子的人是谁是那个小伙子吗你说这应该要怎么算我都不知道该怪谁。”

    对面马成功的家属同样心绪复杂。

    一场因错误的开端而牵连起来的仇杀,让怨恨与愧疚交织在一起,变得无处安放。他们已经不知道应该要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当年的受害者、如今的施害者,只感觉胸口堆积着重重的一层苦闷,永远也无法纾解。

    会客室的空气粘稠得像一潭黑水,让众人身处其中难以呼吸。

    何川舟闭上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黑暗的世界里闪过无数零碎的画面,在她睁开眼的同时,又被面前明亮的场景所替代。

    她一步步走到桌子的侧面,抬起头,低沉而清晰地吐字,告知在场众人。

    “马成功与孙乾的案件目前还在调查中但基本确认,凶手不是范淮。”

    几人俱是惊讶地看向她,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玩笑的痕迹。

    何川舟说得很缓慢,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又重复了一遍“范淮,没有杀过人。他一直在,等待一个真相。”

    老太太擦眼泪的手僵在半空,在明白背后的意思之后,胸腔快速起伏,从喉咙里发出数声颤抖的哀鸣。她身边的子女抱着她,让她冷静。

    窗外晴朗的阳光也无法驱散现场的阴凉。众人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森冷阴晦的雨夜,在一片不真实的回忆中,看着范淮一步步走向黑暗的世界。

    几位家属精神都很恍惚“怎么会这样啊这个”

    然而,对比起对范淮怀有恨意,他们更愿意用余生去接受这种强烈的愧疚,大概是,没有逼迫一位青年走上歧途的庆幸。

    对一个不幸的人仍能拥有未来的庆幸。

    何川舟抹了把脸,将所有的表情都褪去,保持着冷静道“麻烦几位去确认一下笔录。因为直接证人都已经遇难,你们的证词非常关键。”

    几人木然地听从,浑浑噩噩地起身,在警员的引导下,走出房间大门。

    会客厅重新安静下来,很快只剩下何川舟跟穹苍两个人。

    何川舟踱步到她面前,静静看着她。

    穹苍声音很轻,几乎听不真切“等待真相,是指社会的认同吗”

    何川舟认真思考了下,说“不,我认为,是对自我的坚持。”

    追求社会的认同永远没有正确的道路,因为在社会上大声发言的人在不断变化,随之漂流终究会因为失去目标而迷失自我。穹苍笑了一下,说“对。范淮是一个很坚强的人。”

    那大约是江凌对他的祝福,所以他可以坚定地追逐自己的未来。

    穹苍低头解开大衣的扣子,将领子往下扯了扯,笑说“我要去医院拿花了。希望那束花也能坚强一点。”

    何川舟揽着她往外走“先吃个饭吧,这都中午了。晚点我送你过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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