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 灯火如荼的浔阳浸入无边的夜色中。一入夜,原本热闹非凡的浔阳城像是被谁摁住了暂停键。街面悄然无声,打更的都在家里不肯出来,整座浔阳城赫然呈现出一幅毫无人迹的死城光景。
    原本寂寂无声的街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只人影被街面上的灯笼投下的光影拉的老长。
    以傅云遥的性子自然不会对闹鬼之事置之不理, 他们一路来到城西。只是偌大的浔阳城一个城西的范围便分外辽阔。单凭卖假符篆的那里听到一点微薄消息便像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宁长渊问道“你可知哪里闹鬼”
    傅云遥道“浔阳城西瞿家。”
    嚯, 原来这傅云遥瞒着他做过功课了。
    傅云遥又道“最初传来闹鬼传闻的时间是在阴虚之日。”
    宁长渊心想阴虚日乃是七百年一次阴气最盛的日子, 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跑出来,这倒也不奇怪。只是这瞿家, 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傅云遥继续道“修罗鬼君屠戮琴川谷前, 琴川谷谷主李宣阳将其独女嫁给瞿阳。”他中途突然停顿片刻, 看了宁长渊一眼,“有传当年那人送给李家的掌上灯,在琴川谷谷主嫁女当日做了嫁妆一并送到了瞿家。而后修罗鬼君屠戮琴川谷,瞿家再无人庇护, 只得连夜带着掌上灯举家搬迁, 掌上灯自此下落不明。”
    听傅云遥这样一说, 宁长渊恍然想起当年在李莺莺儿时时,他还抱过她。那小姑娘长的可爱, 嘴皮子和他爹一样能说。李莺莺出嫁当日,琴川谷曾送请柬到思无邪。只是在发生那些事后,他再也没去过琴川谷。
    等等,宁长渊后知后觉,这傅云遥到底是有多不待见他。连宁长渊三字都不肯说出口, 居然用“那人”替代。他心里不爽,只觉百年过去,这傅云遥怎么还这么小肚鸡肠。不,是心眼更窄了。
    瞿家在浔阳隐姓埋名百年,却不知何故在二十多年前,举家搬迁离开了浔阳,瞿府便做荒废。后来也有几届人搬进来过,却频频噩梦,身体日益虚弱不堪。特意请了仙门中人来看过,说是这里风水败坏,阴气冲天,不宜住人。那些人家又一次次搬了出去,久而久之,这里便被完全废弃。
    站在门口望进去,阴黢黢一片阴影,夜间凉风灌进来,竟生出几分阴风拂面的惊悚感。
    墙头荒草杂生,枯枝从墙内探出来。宁长渊抬眼一看,果不其然煞气冲天。
    宁长渊与傅云遥二人绕到瞿府后门。
    瞿府后门在一条窄巷里,后门上的红漆已经斑驳脱落,只余下斑斑点点可窥见原本的色彩。
    宁长渊伸手推了一下,门看着旧,却还很结实,像是被人修缮过,不太似久无人居的模样。
    掌上灯可通阴阳,这里煞气最重,八成就是这儿了。
    可是没过多久,夜色愈深,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仓促脚步声响起,整片城西乃至于整个浔阳城上方都充斥着煞气。
    煞气之重犹如万鬼过境,而这浔阳城上空干干净净,便只有掌上灯能有此等威力。
    子时三刻乃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夜色微凉,街面上起了薄雾,两丈开外的观景便氤氲在雾气中,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副身体不抗寒,宁长渊缩在一处,冻得直打哆嗦。
    脚步声自遥远的的街道上响起,声音很急,像是上赶着去做什么事情。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明明近在眼前,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直到脚步声擦着他耳边过去。
    追
    眼前一道影子比他更快,白色外衣瞬间覆在宁长渊的肩头,为他挡去夜间的凉意。暗纹瑞鸟图时隐时现,琼花香气带着淡淡余温。
    傅云遥动作极快,宁长渊追了一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别说是那看不见人的脚步声,他连傅云遥都跟丢了。
    宁长渊在街上跑了许久,双手撑着膝盖,不行了,一步也跑不动了。方才有块青石板缺了一块,害他扭到了脚。宁长渊的脚腕又痛又肿,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只希望傅云遥能抓到那神秘的脚步声了。
    可是,待他一抬头,薄雾中一个身影逐渐清晰,只穿着两层里衣的傅云遥自隔着蒙蒙雾气缓缓向他走来。他的面容笼罩在一团迷雾之间,更衬得绝美的面容清冷不可方物,看向宁长渊时眸色沉沉,几乎与无边暗夜融成一色。
    宁长渊抹了一把额头上直流的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问道“没追到”
    傅云遥不答,走到他跟前,视线落在他正在揉搓的脚腕上,唇角微微压了压。他转过身去,在宁长渊身前蹲下来。
    宁长渊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就那样愣愣看着他。
    傅云遥清如环玉相叩的声音传来“上来。”
    直至被傅云遥背着在身上,他还想着傅云遥到底是什么时候疯的。
    二人回客栈时撞见睡在大堂里的店小二,宁长渊问他要了消肿的伤药。傅云遥将他背回房中,不一会儿店小二送来了药。傅云遥在门口立了一会儿,看他擦了药,方才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渊客栈刚开起来那会儿,刚盘下店面的贾老板并不知这里曾经死过人闹过鬼,只是看它便宜就买了下来。
    后来客栈里总有鬼魂作祟,请了多家仙门道士都制不住这厉鬼。恰好天鹭山弟子途经此地,顺便出手收复了厉鬼,客栈这才太平了。
    当时客栈的名字叫来财客栈,对此子逍只评价了一个字俗
    贾老板对他们感激涕零,于是便请他们重新取个名字。
    子逍嫌麻烦,子息那脑袋还不够自己想事情的,还是傅云遥道出两个字“云渊。”
    贾老板一听连忙拍掌称妙“云渊云渊,高可聚八方来客,下可以揽四海财四海朋友,妙啊妙啊”
    于是这来财客栈正式改名为云渊客栈,但凡天鹭山弟子前来住宿,一律免费。
    宁长渊起了个大早,听这贾老板与他说起这云渊客栈四字的来意“要说这云上君与我们凡人的水平就是不一般,想个名字都这么有深意。”
    宁长渊寻思着,这云渊是他傅云遥想出来的吗拿先人想出来的名字直接套用,傅云遥竟也做这般厚颜无耻之事。
    宁长渊问道“九霄城清离你听过没”
    贾老板道“公子可真是问对人了,现在寻常百姓多数已经不知道清离仙君了。可我祖上也出过修士,对灭城之事知晓一二。”说起灭城,他的脸色显得有些微妙。
    当年洪荒恶兽降世,屠杀珈蓝祸害五境,自称为神占领了九天珈蓝。天山五子下山救世,揭竿而起,代领伐神大军历经七年,一路杀到九重天推翻了伪神。而后天山五子中的二师兄太昊入主珈蓝,称武帝。
    武帝将东西南北中五境划为人间四城,分别为皓修、九霄、秋霜、碧落。在武帝的英明领导、四城城主的励精图治下,因战乱早已满目疮痍的五境渐渐恢复了繁荣生机。
    像武帝这样一个英明果断、注定流芳百世名垂千古的人物,到了后期却日渐暴戾,与其余四名师兄弟心生罅隙。事情的是因皓修城城主隆华,亦是天山五子中的大师兄,其未婚妻殷梨遭到珈蓝一名神君调戏。隆华本就性情冲动,一怒之下杀了那名神君。此事一出,仙道哗然。武帝连发四道诏令要隆华上珈蓝听从审判,众人皆知武帝与隆华最为不合。隆华一举撕碎诏书,彻底与珈蓝决裂。
    灭城之战,正式打响。
    暴怒的武帝引天火下凡屠城,皓修、秋霜、碧落纷纷沦陷。三城城主直到最后一刻仍在护城,死于天火之下。
    四城除去城主外,还设有七名祭司沟通天命。其中大祭司一职由武帝亲自任命,其余六名祭司也都是珈蓝中人。而清离,正是当时的九霄城大祭司。
    在灭城之战打响之前,其余三城的七名祭司都抛弃城主与百姓回到珈蓝。只有清离在内的九霄城七位祭司选择留守城内,与九霄城城主东航并肩作战。
    战火烧到九霄城时,面对珈蓝逼战,清离义无反顾走出城门,面对诸天神佛毫无惧色。不惜以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超生为代价启动禁术,守护住了九霄城不被天火所焚。
    现如今当世百姓,多为九霄城后人。
    贾老板提及此事不免唏嘘道“清离仙君舍身为义,为天下苍生而战,只叹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现在宁长渊总算知道为何这副身躯如何弄得个灵盘尽碎、千疮百孔了。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既然清离都灰飞烟灭了,他的身躯又是怎么保留下来的还有二十多年前将他带去陈村的道士又是什么来路为何清离的身体会与他的神格契合
    不知道为何,最近宁长渊心中有种感觉。陈村离无修不到十里地,清离摆放在祠堂里的尸体好像就是为他量身准备的。可是当世仙道多为流传他死于玄思定光剑下。那又会是谁知道他其实是被封印在无修呢
    得知清离身份之后的宁长渊心中的疑惑越堆越多“你可知道这傅云遥与清离是何关系”
    贾老板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得去问云上君啊。”
    也对。
    没过一会儿,傅云遥从楼上走下。今日他依旧一袭白衣胜雪,长眸幽暗,面容冷酷,端着华丽玉冠,正向宁长渊瞥来。
    从前宁长渊便知道他长得好看,少年青涩时粉雕玉琢,叫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去招惹一番,打破他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才肯罢休。可是此时此刻,他仰头看向傅云遥,四目相对,竟发现,他的眼睛生的如此动人。
    傅云遥走过来了。贾老板开口喊他“哎云上君,这位公子要问你”
    宁长渊赶忙将人嘴巴捂住,冲傅云遥尴尬笑了几声“没什么没什么。”却见傅云遥的目光陡然间冷了几分,定定地看着他捂着贾老板嘴的手上。
    吓得宁长渊赶忙收了手,话锋一转问道“城西瞿家你知道多少”
    贾老板原本被他捂得涨得通红的脸色唰一下惨白。
    彼时,店小二出门泼水,差点没被门口坐着的瞎老头绊一跤,骂骂咧咧道“你怎又坐这儿来了,一边儿去一边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贾老板出门查看,店小二抱怨道“掌柜的,这老头每天都坐在咱门口,实在晦气。”
    贾老板低声道“后厨还剩些什么,给他拿过去。”
    店小二道“掌柜的,就是你太好了,他才天天赖在这儿不走了。”
    贾老板见宁长渊正看着他们,赔了个笑脸,伸手敲了店小二一下“还不快去。”
    这时候,门外走进一个人。穿一身褐色衣裳,身形消瘦,走路都能荡起风,双目无神,下眼睑一片乌黑,看上去活脱脱撞了鬼。
    那人在桌旁坐下,贾老板赶忙迎上去,给他倒了壶热茶“李大夫啊,你怎么”他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什么词形容。
    李大夫神游天外仰头就喝滚滚热茶,被烫的捂着嘴嗷嗷的叫。
    贾老板又赶紧招呼店小二倒了杯凉水,李大夫饮下舒缓一会儿,重重叹一口气道“哎。”
    贾老板面色惊悚“又来了”
    李大夫道“我夫人女儿都吓病了,今儿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要不是这儿还有病人,我也得赶紧走。”
    看李大夫这样,不像个医生,倒像个一只脚踏进黄土吊着气的。
    李大夫痛心疾首道“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连拍几下大腿一摊手掌,“要是连云上君也解决不了这事儿,我这条老命都要吓没咯”
    宁长渊直觉这事儿兴许与瞿家有些关系,便坐过去问过一遍。
    诚如傅云遥所言,阴虚之日当晚,浔阳西城街道上凭空出现了一阵脚步声,吵得人睡不着觉,不少人爬起床查看,却只能听见脚步声看不着人影。
    这事一开始传起来时,大家半信半疑半当笑话听,后来听见的人多了,见着空脚步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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