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海神针飞到高处, 金光闪耀, 如烈日当空。它在空中轻轻颤动一下,随后重重地落入汹涌而来的血雾里。

    上一次, 它也是用这样的方法震碎那只虫子的神识攻击的, 然而这回,大妖的血煞气太过强横, 定海神针落下去不但没有把那片血雾震荡开,反而像是陷入了淤泥之中一般, 苏饴糖都能感觉到它沉入其中越陷越深, 好似下一刻就要被血气所吞没。

    苏饴糖神识力量微弱, 可这个时候,她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像平时缝补碎片那样想去挪动金针,刚刚分出神识去碰金针,苏饴糖就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天荒芜的天地里,周围是尸骨累累,头顶血月当空。

    荒野没有任何站着的活物, 植物也在此列。

    腐烂的尸骨将眼前的地面都堆满。

    她脚下踩的不是地面,而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她感觉自己的双脚都陷在了腐烂的肉中, 还有无数蛆虫顺着她的脚往上爬, 钻进了衣服里, 贴上了她的肌肤。

    它们还要钻进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 苏饴糖觉得自己就是地上那具尸骨。

    她曝尸荒野, 身体一点点儿腐烂, 成了繁育蛆虫的温床,明明死了,却仿佛还有一缕意识存在,徘徊在那片荒野上不曾散去,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被蛀得千疮百孔,看着血肉一点一点腐朽,最终只剩下一具被风吹雨淋过的腐朽之骨。

    绝望如同沼泽,叫人越陷越深。

    就在这时,一道绿光一闪而逝。

    绿芒如剑,切断了她跟金针的联系,也切断了她与血气的共情。

    苏饴糖缓过神,只觉得一阵后怕,刚刚她肉身都受了影响,心脏剧烈跳动像是要和尖叫一起蹦出喉咙。

    随后,她看见金针开始缓缓转动,在血海里缓慢搅动起来,那个样子,倒是让苏饴糖莫名想到了原来那个世界的绞丝糖,卖糖的老婆婆把小木棍儿放在红彤彤的糖里,一点一点儿的搅动,最后拿起来时,像是绞起了一个小宝塔,顺着小棍儿往下滴落的糖像松脂一样粘稠,在日头下透着剔透的光。

    兴许是临死前都还能这么轻松,那股子阴郁的死气突兀消失,心悸感也随之减弱。

    就看到金针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终将血气纷纷绞缠起来,与此同时,金针也越来越长,在她的识海空间里变成了一根暗红色长柱,仿佛将识海空间给撑了起来。

    紧接着,金针开始膨胀。

    随着它变粗,裹在金针上的血雾出现了断层,一些部位逐渐稀薄,像是被吹得越来越鼓的红色气球,就听嘭的一声响,血气最终被撑破,宛如被风吹落的残花,花瓣飘零一地,最后消失不见。

    血雾驱散后,金针迅速变小,从高空坠下,落入识海碎片里,再次不动了。

    苏饴糖听得一声惊呼,“散了”

    什么散了

    她睁眼,就看到白莞一脸狂喜,“灾厄被风暴卷走了”

    蜃景和灾厄,都是在虚空里到处飘荡的,遇到风暴和裂隙,随时都可能转移位置。

    所以出现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但像这次这样,出现了灾厄,在灵舟阵法即将彻底破碎之时,灾厄又突然远离的情况几乎从未听说过,也就是说,灾厄只出现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这实在是叫人难以置信。

    谁能想到,从大喜到大悲之后,他们还能再次逆转,死里逃生呢

    甲板上不少人都喜极而泣,也有许多人沉默的望着外头的无垠虚空,眼里仍有未消散的惧意。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虚空风暴也停了,灵舟终于不再摇晃,舟上刻着的一些阵法符文再次亮起,给整个灵舟上空罩了一层淡淡的辉光。

    这说明,生死劫终于过去,这艘灵舟,绝境逢生了。

    绝大多数人选择进入船舱,不过片刻,甲板上就只剩下了那几个在领悟剑意的修士以及他们的亲友。

    他们沉浸在剑意里,都不晓得其他人经历了什么。

    苏饴糖他们也没离开,只是这会儿灵气绳索已经解开了,他们围着桌子坐着,视线集中在一处。

    “跟乖乖没关系吧。”

    “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今天这运气真绝了,若能顺利回到宗门,就今天这遭遇,我能吹上一百年。”白莞敲着桌子道。

    “甜甜,还没缓过来呢”白莞看到苏饴糖有点儿呆呆的,拿了一个鼻烟壶出来,打开后放到了苏饴糖的鼻尖儿下。

    “嗅一下,养神固魂的。”她怕苏饴糖吓坏了,也怕她受了灾厄的气息影响。

    苏饴糖闻到了一股特别清凉的味道,有点儿像提神醒脑的风油精。

    她见白莞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连忙说“我没事儿。”

    就是脑子有点儿懵。

    她识海里那两个东西,树叶就不说了,跟苏菁身世有关,上界的神秘树叶,目前看来有滋养神识的能力,不是凡物。

    那神针如何而来却是毫无头绪。只晓得苏菁记忆里是没有的,难道真的就只是穿越者的金手指么没有别的原因可一个能够抗衡极等灾厄的金手指,苏饴糖还是觉得略有些夸张了。

    苏菁在剑修秘境那段记忆是有部分缺失的,她的元神也是在里头崩溃的,不知道定海神针跟那个让她改变一生的秘境有无关联。

    苏饴糖很清楚,灾厄的消失跟她识海内的神针有关系。

    神针将攻入识海的血气震碎之后,灾厄直接退去,仿佛要避其锋芒一般。

    这么牛批的东西,就藏在她识海空间里,作为一个炮灰人物,苏饴糖觉得压力很大啊。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可一时半会儿又摸不到半点儿头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甲板上陆续有剑修醒来,一睁眼就被自己的亲友给拽进了船舱。

    云听画醒得最晚,他睁眼后就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接着踩了一脚苏饴糖的手心,说“刚刚好像有把剑一直在我脑子里吵吵吵。”

    他歪头,本想跳的,又想起自己得稳重,便迈着八字步缓缓踱到白莞面前,“娘,爹。”又转身看向苏饴糖,问“我愣了多久,怎么其他人都不见了”

    领悟了一点儿剑意,云听画既高兴又不高兴。

    甜甜以前也是剑修,因为那次意外后,连剑都不愿意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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