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请先回房休息吧。”

    走廊上吵吵嚷嚷的,我扭头一看,却见是一名极有风度的绅士老者,他微弯着腰,脸上的表情虔诚且平静。

    我想了好一会儿,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这个人的名字。

    广津柳浪,一个底层的黑手党,虽然实力不错,却始终不得重用。

    当然,愚蠢之人是容不下精明的手下的。

    我如此想着,心中对广津柳浪的同情心倒是多了一份。

    “好,这里便拜托你了。”我扯了手腕上的一根皮筋,便扎头发边说道。

    广津柳浪苦笑了一声“少主未免太过高看在下了,这种级别的事情,我是无权过问的。”

    他的态度很是低微,似乎真的像是一个身处底层的小喽啰有的语气,然而我却听出了他语气中带着的一丝试探。

    扎头发的手顿时一顿,我微微抬了下眼皮,去看这名堪称为“元老级人物”的黑手党。

    后者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不过很快我便收回了眼神,因为觉得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只是在离开的时候拍了拍广津柳浪的肩膀,说了一句似是非是的话。

    “别把手伸向不该伸的地方。”

    如我所料,广津柳浪被吓得不轻,直到我消失在过长的走廊里,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

    先代首领眼看着进气少出气多,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崩掉,所以我猜测广津柳浪可能是投靠了某一方势力而来试探我的吧。

    不过投靠的是谁呢

    我满脑海胡思乱想,想了一路,觉得果然还是只有另外两个同为首领义子,且威望颇重的小屁孩儿的可能性比较大。

    虽然这两个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又觉得现在自身难保,瞎担心别人的我更加无可救药,于是平了心绪,回了自己房里。

    时气已渐入初冬,我沐完浴,顶着一头湿气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垂到脖颈的头发还在不断地往下淌水,我正欲擦干头发,门外却传来了一阵铃声。

    清脆的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我愣了一下,铃声却又不紧不慢地响起。

    我本以为是老头子身边那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助理,然而打开门,却看见了一张完全出乎意料的脸。

    是森鸥外。

    彼时他正穿着一身白大褂,脸上未刮的胡须显出些潦倒的意味,眉眼和善,左手提着一个小小的医疗箱。

    我与他对视,森鸥外朝我露出一个笑容。

    笑容和善,衬着黑漆漆的走廊,却多了一丝莫名的冷意。

    对于这位新晋的首领医师深夜造访的意味,我有些摸不准,于是挑了挑眉,道。

    “你来干什么”

    森鸥外轻轻弯了弯腰“奉首领之名前来,为少主检查身体。”

    森鸥外的声音带着成年人的成熟,明明说着谦恭的话,却很难让人把他放在低处,反而有种莫名让人仰视的感觉。

    我想起了之前不愉快的经历,于是嫌恶地皱了皱眉,声音也冷了下来。

    “不需要”然后毫不犹豫地关门。

    然而无论我如何用力,也无法撼动那门半分,我皱着眉去看森鸥外卡住门的手。

    “你什么意思”

    森鸥外看起来毫不费力地推开门,然后将我粗暴地一把推到墙上,另一只手轻轻关上了门。

    我被推到坚硬的墙上,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忍不住皱了皱眉。

    清脆的锁门声响起。

    我的眉皱得更紧了,咬着牙去看那对紫色的深邃眸子,话语中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怒气。

    “森鸥外你到底想干什么”

    然而话音刚落,脖子便触上了一道冰凉的东西,我眼神下移,却见戴着森白手套的手中,一把银光闪闪的手术刀贴上了血管。

    我愤怒地瞪着他。

    森鸥外却仿佛没有看见这喷薄的怒气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嘛,唐少主,还是乖一点比较好哦,”他笑吟吟地说着,“不然的话,我就没办法保证您能够完整地出这扇门了。”

    我愣了一下,冷笑道“森鸥外,你以为,杀害少主之罪,只是说着玩玩儿的吗”

    森鸥外只是笑意吟吟地看着我,并不说话,然而,那对紫色的眸色却愈发深邃,闪烁着些许看不明晰的危险之色。

    我的心里蓦然升起一股念头他并不是说着玩玩儿而已。

    他是真的会杀了我

    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身体僵硬,下意识地躲开那对眸子。

    但还是硬撑着最后的冷静道“森鸥外,你真的以为我会怕死吗”

    森鸥外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捏着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

    嘴角带着近乎残忍的弧度“嘛,我知道唐少主极为推崇哈夫洛克的名言,不过若是你故意伤害首领的事情被揭穿,就算是小治,也会觉得很麻烦吧”

    他语调里满是亲昵的意味,然而说出来的内容却让我的心骤然一下凉了大半。

    我勉强笑道“我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吗”森鸥外用轻松的语气道,“可是我在首领的脖子上发现了奇怪的针眼哦,呐就在这里。”

    说着,冰冷的手指往后移,渐渐移到了脖子后面的一处,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我一向不习惯外人的接触,脖子一处更是格外敏感,森鸥外轻柔的动作让我觉得痒的慌,忍不住偏了偏脖子。

    森鸥外似乎看出我的不适来,笑着停了动作,一手撤了刀,掌心转过来扼住我的脖子。

    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呢喃着,像情人的低语“呐,小治,你知道吗多亏了你那半管麻醉剂,首领接下来的日子恐怕都只能在床上浑浑噩噩地度过了。”

    闻言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于我而言,这老不死的就这样死了才是最好的,心里又想着怎么没把麻醉剂换成毒药,直接送老家伙归天。

    然而脖子上的那只手却突然用力,我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要伸手去扒森鸥外的手。

    森鸥外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在我动作之前便用另外的手并住我的两手腕,掼在墙上,整个人朝我压过来。

    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顿时充斥在我的鼻尖,带着森然的冷意。

    我听见森鸥外有如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嘛,作为首领的专属医师,我是完全有权处理试图谋杀首领的犯人的哦,小治觉得呢”

    窒息感不断袭上我的神经,我无力地靠在墙上,眼前已经是一阵黑一阵白,森鸥外的话勉强听清楚了个三四成。

    但是森鸥外身上冰冷的杀意我却是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的。

    他是真的想杀了我

    如他所言,就算我是少主之一,因为“谋杀首领”一事被私自处决,也一样是会被允许的。

    然而为什么森鸥外要杀我呢

    我紧紧地盯着那对在我眼中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的紫色眸子,嘴角牵起一个无力的笑容。

    为什么呢

    明明老头儿身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实际上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蠢蛋,为什么森鸥外还会甘愿为他杀掉我呢

    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我甚至一度以为我已经死了。

    然而我注定是死不了的,意识即将彻底陷入混沌之时,森鸥外突然松开了手,我身体一软,瘫在地上狼狈地喘气。

    说实话,死而复生的感觉实在是不太美妙,我的头疼得厉害,死命咬着舌头才没让自己晕过去。

    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什么都看不清楚,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睁眼,唯一能感觉到的是森鸥外似乎蹲了下来,将一支不知名的药剂推入我的血管里。

    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抚摸着我的眉眼,又落到我的耳垂。

    “小治真的很漂亮呢,难怪会被首领看上。”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嗯小治很适合戴耳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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