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心的一宿没睡着, 次日清晨,顶着诺大的黑眼圈, 大眼袋, 程玉连早饭都没用多少,就随便捡件衣裳换上, 整个人蔫巴巴的来到书房。
    那里,许元章和许至忠正等着她。
    早就订好了今晨的火车票,她该往青县采购去了。
    一万个放不下心, 许元章抓着程玉,口沫横飞的叮嘱交代,那架式,当真是恨不得以身相替,但,非常可怜的是, 他那心脏不允许,且时间飞快流逝
    “老爷,我和少奶奶该走了, 要不然赶不上火车。”抹了抹额头冷汗, 许至忠掏出怀表看了眼, 小心翼翼的出声。
    “额”正滔滔不绝着, 许元章让噎的一怔, 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撅过去。
    伸手撑住桌子,喘了好半天, 他有力无力的挥挥手,“行,走吧,走吧,该叮嘱的我都叮嘱了,往后就,就看你们了”
    “哎,老爷您放心。”许至忠赶紧保证。
    程玉笑而不语。
    三人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眼看时间真的来不及,许元章终于依依不舍的放走了他们,程玉和许至忠简单收拾收拾,带着行囊和金票,走出了别墅大门。
    没选择汽车许家除了许令则没人会开,俩人叫了黄包车,一路急行,很快来到了火车站,一步迈进候车口,就见不远处,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匆匆围了上来。
    “哎呦,少奶奶,至忠叔,你们怎么才来啊这火车都进站了,喇叭叫了好几回,赶紧的,咱们快点上车吧。”伙计们苦着脸催促。
    往青县采购生药,起码十万大洋打底的买卖,不是小打小闹,单许至忠和程玉哪里能够和春堂那边,哪怕此一番受损颇重,都派出了十来个伙计,护送俩人一同出发,只是,他们是正经签过契的下人,许元章官宦出身,觉得让这帮人登门入户,算是有辱门风,便把他们打发到火车站来等。
    而这帮人,从天没亮就到了地方,蹲门口一等四个多点,眼看火车进站,喷着烟随时要开的模样,是真的急坏了
    “我们是出点事儿耽误了,你们催什么催火车不是没走呢吗”许至忠粗着喊口,不耐烦的喊了一声。
    伙计们苦着脸,不敢说话了。
    “少奶奶,您移步先上车,我派人去检票。”一句话喷走伙计们,许至忠转身面对程玉,哈腰陪笑道“您把行李给我吧。”
    “嗯。”程玉点头,随手将个小小的女士皮包递过去,但金票却牢牢揣着,根本没松手的意思。
    许至忠恭身站在那等着,一双老眼可怜巴巴的瞧着,好半晌儿,眼看程玉不为所动,只能苦笑一声,无奈转身,自去办事了。
    毕竟,他不过是个下人,哪怕少奶奶没出过远门,哪怕老爷私下承诺过,此番出行让他主事,少奶奶就挂个名儿,但
    人家是主子啊,人家握着金票就不给他,他除了能隐晦的点一句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都没用的
    许至忠闷闷走着,心里苦不堪言。
    而程玉呢,似乎丝毫没察觉,挥手叫来伙计们,昂着下巴,迈开小脚儿,让他们簇拥着,气势如虹的走进站台,慢悠悠的检票,一行人顺利的上车。
    民国时期的火车票贵的离谱,头等座的价格够普通五口之家过半年的,因此,哪怕许家豪富,给伙计们订的依然是三等车厢,只有程玉和许至忠有那个牌面儿,买了两张头等票。
    被簇拥着,火车上的服务员亲自领路,一前一后,两人来到座位,程玉左右瞧瞧,虽则是民国的火车,但车厢装修的是真不错,小牛皮的坐椅,漆面桌案,盖着咖色方格的桌布,镶蕾丝花边儿,桌案上放着花瓶,里头插着两支鲜艳玫瑰。
    一左一右,程玉和许至忠对面而座,自有服务员上前,轻声问他们,“女士,先生,请问您们是要咖啡还是果汁”
    “果汁吧。”程玉颇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眼,随后答道。
    许至忠同声符合。
    “好,请稍等。”服务员微笑应,恭敬转身离去,没一会儿的功夫,便把果汁送了过来,程玉端起,微微抿了一口,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原滋原味,一点糖精都没放
    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她余光四扫,观察着车厢里的情况,看得出来,能坐头等车厢的非富既贵,亦有许多洋人,俱都西装革履,谈笑风声,女人穿着时髦的洋装或是旗袍,烫大卷头发,抹着鲜艳红唇,着大袄免档裤的,只有程玉一个
    当真有另类。
    不过,洋装旗袍什么的,好看是真好看,但,大袄免档裤穿起来有多舒服谁穿谁知道
    无视四周偶尔投示来或好奇,或疑惑的目光,程玉伸手把车窗推开,目光闲闲向外望去,随后“嗯”她疑声,挑起眉头,“那是什么”
    伸手向窗外指一指,她问许忠至。
    “啊”许忠至一怔,目光顺着自家少奶奶伸的方向一望,就见火车站站台尽头的轨道处,一辆足足坠了十多节车厢的绿皮火车停在那儿,一排排身着整齐军装,手持歪把长木仓的军人挺立着,打眼一瞧,数量着实不少,乌鸦鸦足得有近千人。
    几乎无边无沿。
    “瞧他们的衣裳,应该是关大帅麾下的军队,这是做什么呢怎么这么多人一块出城”程玉蹙眉,疑惑问道。
    “哎呦,少奶奶,您是不知道啊,景城那边打起来了,说是李飞潭和倭寇勾结,偷袭了第六军团,关大帅派人求援呢”许至忠面露怒色,冲着窗外狠狠啐了一口,小声骂道“姓李的狗贼,妄他是个读书人,受万岁爷赏识,封他做状元,如此天恩浩荡,他不思报君就算了,到勾结倭寇打咱们,真真是个死全家的卖国贼,王八狗汉奸”
    哎,大玉,他骂我汉奸识海里,狗子愤愤出声。
    跟你没关系。程玉心中笑骂,随后便望向许至忠,面上带出丝丝轻愁,语带担忧的问他,“忠叔,青县不就在景城旁边吗咱们此回采购,会不会受影响啊”
    “唉,少奶奶,国破山河乱,这都是难免的,谁让咱们生逢乱世,赶上了呢”许至忠长叹一声,虽未回答,但话里那意思,真是特别明显。
    肯定要受影响的
    “这,会影响到什么程度药市儿不会罢了吧”程玉蹙蹙眉。
    青县是北三省范围内最大的生药市儿,一年开春秋两季,每季半月,每每开市,全国各地的药商药贩都会往这会儿赶,是和春堂最大的采购渠道,尤其此番,她们需求的太多,生药得好,质量要佳,数量还得多,万一打起来,药市儿罢了
    “平素就算了,这批药是给关大帅赔罪的,但凡一星半点儿的差错,人家恼了,忠叔,咱们家可是承受不起啊”她担忧道。
    “少奶奶,要我估量的话,罢市到是不会,毕竟杖没打到青县来,罢市了药农们受不住,损失太大,但,乱世的黄金,战时的生药,那价格都是翻着倍儿往上涨的,咱们这回啊,怕是要出血。”许至忠苦着脸叹声。
    给关大帅的赔偿,花递进去通关系的,便是白花花十万大洋,这会青县之行老爷又给了少奶奶五万购生药,两厢一加便是十五万,足足是全国各地十七家和春堂加起来,帐面儿上五整年的收入
    这都没算后续制药的费用呢。
    加上就更多了
    “老爷不容易,这一回可是伤元气了。”许至忠感叹,眼角都湿润了。
    毕竟,仗一打,生药价格一翻,和春堂赔进去的就越发多,他是靠许家活着的,许家不好,他又能好到哪去呢
    要影响生活质量的
    “庶脉真真坑人,胆大包天,爹不该纵容他们的,总想着一家血亲,一时消停,甚甚都含糊过去,抬手放过,就没想着会养大了他们的野心,放纵了他们的胆量,我知道都是许家人,庶脉闹起来脸面不好看,太麻烦,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图那一时半晌的清醒省事儿,眼下,可不是糟了反噬”程玉叹了口气,仿佛抱怨,亦是暗示。
    “少奶奶说的对,老爷确实太心软了。”许至忠微怔,若有所思。
    程玉便笑笑,心道他不是心软,他是根本不会做生意
    两人说说笑笑间,时间飞快流逝,眼看开车的时间到了,火车长鸣一声,浓烟滚滚之下,呜呜呜的驶出了车站,往青县的方向开去。
    这一开,就是三天的光景。
    这边儿,程玉一行人走了,那边儿,几乎是同一时间,关渠带着麾下两万军队坐上专车,大队人马前往景城,不过,跟程玉公费旅游不同,人家是去打仗的,那是当面马,对面木仓,完全拼命的活计,自然要用尽全副心神,基本没什么余力关心旁物
    比如说寻找李曼语。
    把事儿扔给宋副官,他把外甥女忘的干干净净,至于关老太太嘛,独子要上战场了,那是多危险的勾当,她当娘哪有可能不担心自然就把全副心神都挂在儿子身上,佛堂供着观音菩萨,大堂摆着太上老君,老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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