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7日美国东部时间晚上九点多钟, 江逾白来到了纽约市曼哈顿区的住所。
    前几年,他的爸爸在曼哈顿区的中心地带买下了一套570平方米的大平层。比赛结束之后, 江逾白就住进了这套房子。他站在落地窗之前, 俯瞰纽约市的中央公园, 夜灯照亮了浓密的树林, 远处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川流不息的汽车汇聚成一条繁华大道。
    江逾白一边观赏夜景,一边端起一只高脚杯。杯中装着鲜榨的橙汁, 江逾白就像品酒一样,慢慢地品了一口橙汁。
    他喝完半杯果汁, 缓步走向卧室,查看他的qq消息框。
    他发现,林知夏已经下线。
    今天是全市高考二模的日子。省立一中给高一、高二年级的学生们都放了假。按理说, 林知夏应该待在家里, 有空和江逾白聊天, 但是, qq联系人面板显示“夏夏”是离线状态。
    江逾白向林知夏发送一条消息“我到家了。”
    短短四个字,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他的状态, 既显得矜持,又足够主动。
    他还把自己的qq聊天状态改成了“q我吧”。
    又过了十几秒钟,江逾白没等来林知夏,却等到了段启言的消息“你起床了吗”
    江逾白回复“我快睡觉了。”
    段启言打出一串问号, 又问“你现在是不是在北京”
    江逾白实话实说“在美国纽约。”
    段启言的父母限制他在家上网的时间, 所以, 他很少能在qq上碰见江逾白。而江逾白的聊天状态正好是“q我吧”,说明江逾白在美国纽约感到空虚寂寞寒冷,段启言饱含同情地发问“你周围没有同学”
    江逾白的同学们在酒店里开了一个庆祝派对。同学们兴致勃勃,打算熬个通宵。而江逾白假称自己有事,并未出席。
    江逾白坚持在每天晚上十点前上床睡觉早睡早起,才有好身体,才能成长为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告诉段启言“时候不早了,我先睡了。”
    段启言应道“行,拜拜。”
    就在这个时候,林知夏突然现身。
    林知夏的头像是一颗草莓。她的头像从“离线状态”的灰色,变成了“在线状态”的茜红色。她像是游荡在森林的猎人,无意中发现了一只等待捕获的猎物,她立刻扑上来喊他“江逾白”
    她在键盘上打出四个感叹号,每一个感叹号都代表了她的强烈情绪。
    江逾白扶了一下键盘,飞快地敲出一句话“我刚上线不久。”
    林知夏兴冲冲地说“今天阳光很好,妈妈在阳台上晒萝卜,我和哥哥都去帮忙了。”
    原来,林知夏刚才在晒萝卜。
    江逾白从来没有晒过萝卜。他的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林知夏又向他发来视频请求,他不假思索地同意了。他和林知夏都出现在彼此的电脑屏幕里。
    江逾白虚心请教“怎么晒萝卜”
    林知夏详细回答“早上我妈妈从菜市场买回来四斤白萝卜。我们把萝卜削皮切块,摆在阳台的一张纱网上,水分蒸发之后,我们就得到了好吃的萝卜干。”
    她还问“你喜不喜欢萝卜干”
    江逾白低声说“我没吃过。”
    林知夏歪了一下头“以后你要是能来我家做客,我请你吃。”
    江逾白不太确定地问“我能去你家里做客”
    “当然,”林知夏语气笃定地说,“你请我吃过好几顿饭,你来我家做客,那是合情合理的。”
    江逾白握住玻璃杯“你哥哥会同意”
    林知夏一下子不吱声了。
    江逾白退让道“算了,没关系,以后总有机会。”
    他宽容大度、进退有度的风范,激发了林知夏的抗争心态。林知夏和他约定,今年七月份,请他来她家里吃一顿饭。然后,林知夏跑去客厅,毅然决然地宣布道“妈妈,我邀请了我的好朋友暑假来家里做客。”
    哥哥晒萝卜的双手停住了。
    妈妈转身看着林知夏“你的好朋友”
    林知夏坦然道“我认识五年的好朋友。”
    妈妈立刻答应“可以啊,想来就来吧,妈妈给你们做午餐。”
    哥哥欲言又止。他灰头土脸地抱着一颗白萝卜,直闯闯地走向林知夏的房间。林知夏飞快地关上房门,还把门给反锁了。
    他在外面拍门“林知夏。”
    林知夏戴上耳机,通过qq消息框发出一句话“搞定了,暑假见。”
    江逾白秒回“暑假见。”
    “纽约时间晚上十点了,你快点睡觉吧,”林知夏催促道,“你还在长身体,不要熬夜。”
    江逾白顺从道“晚安。”
    林知夏打出一个括号,并在括号内标注“我的第二篇论文需要or revision,审稿人和编辑都觉得我要把文章小修一下,问题不大,今年暑假大概能发出来。”
    江逾白震动了聊天框,还说“我提前恭喜你发表第二篇论文。”
    林知夏回复他一个笑脸。
    生活是如此的美好。
    江逾白拿到了北美高中生竞赛的亚军,林知夏的第二篇论文板上钉钉,北大的录取通知书和培养方案也被送到了林知夏的手上。
    在高一27班的教室里,林知夏当着众多同学的面,打开她的录取通知书,逐字逐句地品读。
    她的同桌汤婷婷感叹道“你太厉害了,你真的太厉害了。”
    林知夏摆了摆手,谦虚地说“不,我不厉害,我只是有一点小运气。”
    林知夏在心里想对,全凭运气,是运气让我天生和大家不一样。
    座位附近围满了一圈同学,大家都想沾一沾林知夏的喜气。
    段启言挤出人群,伸长胳膊,如愿以偿地摸到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他立刻转过身,走到金百慧的面前,对金百慧说“林知夏收到了正式的录取通知。”
    金百慧笔尖一顿。
    时值三月,天气尚冷,金百慧坐在窗边,邻近一片灰蒙蒙的雨色。她的头发被一条发绳扎得很紧,隐约露出白色的头皮。她抬起手,抚了抚发丝,缓缓开口说“林知夏的录取通知,跟我有关系吗”
    段启言耸肩,没再讲话。
    金百慧不依不饶地责问他“林知夏的成绩,跟你有关系吗”
    风声萧然,雨水被一阵疾风吹得四散,窗户还开了一条缝,水珠溅在金百慧的课桌上,沾湿了她的笔记本那是段启言生平见过的最厚实的一本笔记。
    金百慧的笔记,记得非常好看,当属全班最好看。
    她为六门主课分别准备了摘抄本和错题本。她采用著名的“康奈尔学习方法”,将每一张纸分成两部分,笔记放在右边,思路放在左边。她严地遵循“艾宾浩斯记忆曲线”,定期安排自己复习并汇总学习内容,创建一套“自我测试序列”。
    在高一27班,没有一个人比金百慧更刻苦。
    段启言低头看着她的字迹,他不知自己为何被触动。
    他只是在想,这是怎样一种坚持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哪怕林知夏像一座大山一样稳稳地压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金百慧从没懈怠过一天,从没表露过一丝妥协。
    段启言叹了口气。
    他帮金百慧关紧窗户,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金百慧又叫住了他“你资质平平,有脸说我你在27班没考过一次全班前三。林知夏的成绩跟你不沾边儿,你拿她到我这儿来显摆,我就记得你上次月考数学只考了八十分。你从小学到高中,学了六年半的数竞,月考烂成八十分”
    金百慧“呵”了一声“你真弱。”
    附近的喧闹交谈声逐渐消失。
    雨还在下,天是灰色的,水珠淅淅沥沥,敲打在玻璃窗上那是天地间唯一的杂音。
    段启言吞咽了一口唾沫,体育委员曹武连忙劝慰道“段哥,小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头去啊。”
    段启言脸上一丝笑意都没了。他脊背弯曲,垂着脑袋,视线飘在墙角。
    本该到此为止的,金百慧沉默不语,段启言忽然又冒出一句“你拽什么拽啊你每天学24个小时还是没用。去年高中数学联赛,你考砸了,没进省队,隔壁26班有一个男生进省队,高二的学长和学姐进得更多,强中自有强中手,你不比别人高贵,金百慧,别再瞧不起人了。”
    金百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曹武再次拉架“金姐,小段讲话不过脑子,你不要当真啊。”
    金百慧一把拽开了曹武的手。
    金百慧的同桌看不下去了,同样出声劝了劝“你别和段启言嚷嚷了,快上课了。”
    “你让开。”金百慧呵斥她的同桌。
    金百慧的同桌是一位天性羞涩内向的男同学。这位男同学今年十六岁。在他十六年的人生历程中,他未曾和任何人发生过口角,也很少拒绝别人的请求。高一那年刚开学时,他误打误撞成为金百慧的同桌。后来,他有机会调换座位,金百慧却要求他留在这里,他大发善心地答应了。
    平日里,他和金百慧互不干扰。
    今天,金百慧头一次吼他。
    他站起来,退到旁边。
    金百慧指着段启言,问他“你提到了数学竞赛,好,我替你算。你初中竞赛考过一次联赛一等奖,就没了,再也没了。去年高数联赛,你考到一个省级二等奖,这是我听过的最差的名次。你做卷子没带脑子,还是根本没努力整天和汤婷婷、沈负暄混在一起,他们的成绩越来越好,你的成绩越来越差。你初中刚入学是全班第三,来了高中的27班,考不到全班前五。假如我是你,我早八百年就退学了。你不配参加竞赛。”
    这一回,连曹武都没话讲了。
    高一27班的全体同学都把竞赛当作至高无上的目标。
    对高一27班的同学说“你不配参加竞赛”,就像是对一位训练有素的士兵说“你不配冲锋陷阵,你不配上战场”。
    金百慧的每一句话,都让事态更加严重化。
    段启言的腰杆挺得笔直。他扬起下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目光看着金百慧。他语调平稳地说“金百慧,你本来是上一届的学生,你从北京的英才班退学回来,转到了省立一中的初一18班。你退学很有经验啊,我是比不上你,我没退过。你是退学大赛的第一名。我没资参加退学大赛的大比拼。”
    金百慧的脸色由白转红。
    她的胸膛微微起伏,愤怒无法平息。
    从北京退学的那段经历,是金百慧心头拔不掉的一根刺。没人知道她在北京遭遇了什么。她不愿意花时间交朋友,自然也没有朋友能打听到她的心事。
    金百慧的成绩比段启言好,这是她的救命稻草。金百慧反复强调这一点,也让段启言的怒火愈演愈烈。
    他们堵在第三大组和第四大组的过道中间。
    全班同学都在看着他们。
    班上不少人都对金百慧微有怨言。
    高一27班的绝大多数同学都是优等生。优等生之间的竞争十分激烈,大家仍然保持了和平共处的氛围。平常,同学们会交换笔记本、交流做题经验,而金百慧从不参与这种活动。没有人能借到她的笔记本,她总是毫不掩饰地一口拒绝,同时声称我不会借给你,防止你弄丢我的本子。
    段启言,恰恰相反,他是一个很热心的人。无论谁找他解题,他都会给予指点。
    段启言和金百慧刚吵了几句,周围就有一个路过的同学问道“是不是金百慧惹到了段启言”
    金百慧怫然不悦“是段启言,先撩者贱”
    段启言呵呵一笑“初中寒假集训,你先冤枉的我,几年过去了,你没和我道歉。”
    段启言冷嘲热讽,金百慧忍无可忍。她扬起手,正要一拳锤上段启言的肩膀,忽然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扭过头,见到林知夏。
    林知夏轻声说“你冷静一点。”
    金百慧奋力抽回自己的手“你少管闲事。”
    “我是班长,”林知夏挡在她的面前,“我当然要管。”
    段启言喊住林知夏“你别管了,林班长,金百慧不是正常人。”
    林知夏竟然回答“其实我也不是正常人。”
    段启言万万没料到林知夏会讲出这种话。
    林知夏怎么不是正常人呢
    她最正常了。她从来不在同学面前炫耀成绩。
    段启言后退一步,微微皱眉“你要帮金百慧说话”
    段启言抿紧唇线。他攥着外套的拉链,手指骨节隐隐泛白。他叹道“我还觉得,我跟你交情不错。”
    “你讨论交情也没用。”沈负暄忽然插话道。
    整个班级都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尴尬气氛中。金百慧辱骂段启言的那番话,可以套用在除了全班前五以外的任何一位同学身上。
    林知夏站在金百慧的身边,面朝着众多同学,诚心诚意地说道“我和金百慧的观点完全不同。我想请大家听一听我的话”
    “听你讲什么”段启言打岔道,“你这学期就高中毕业了,用不着掺和我们的事,行了,我们都回座位吧。”
    段启言略带几分哀怨。
    沈负暄坐在第三大组的侧边。他伸长一条腿,刚好拦住了段启言。
    段启言质问他“你干嘛”
    沈负暄偏过头“让你听班长讲话。”
    段启言反问“我要是不想听呢”
    沈负暄笑了一下“哦,你还没金百慧成熟。”
    换句话说,沈负暄的意思是你比金百慧更幼稚。
    段启言屏住呼吸。他完全不能接受沈负暄的指控。但他刚和金百慧吵过一场架,他不能再和沈负暄发生争执,那样会显得他像一个脾气火爆的傻子。
    他闭嘴,驻足,停在原地。
    林知夏开口说“我知道,大家挂念着学习成绩,你们考差了,会很难过。很多因素都能决定一份试卷的最终分数,没有人能永远万无一失,高一27班所有同学都经过了重重选拔,学校都相信你们能参加竞赛”
    金百慧坐回她的座位。她一言不发,埋头做题。
    林知夏非常佩服金百慧。
    林知夏继续阐述道“我支持平行宇宙理论。据说宇宙大爆炸之后,产生了无数个平行宇宙,就像你把一块石头砸进水里,水底会冒出无数个气泡。平行宇宙之间存在相互影响,你的态度越积极,所有平行宇宙里的你,可能都会朝着积极的方向前进,变得越来越好。平行宇宙不是独立进化的1,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的思想和灵魂,比考试成绩更有意义。”
    金百慧插了一句话“你不能说,考试不好,成绩不重要。”
    “考试的确重要,”林知夏附和道,“考试是一种人生经历。这种经历,没有好坏之分,它就是一个组成部分。”
    她抬起头来,目视众人“我们都很年轻,未来充满了希望。年轻意味着时间,时间意味着一切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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