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好的”
    想起早年间创业的心酸,想起厂房倒闭,楼道被泼满狗血,想起被人骂无良资本,不得好死的字眼,心里就发苦。
    姚静垂下眸子“爸爸妈妈想你过得好些有什么错”
    陆语无话可说了。
    看她一直低头委屈的样子,陆远征觉得不舍。转念一想,又必得心狠“小六,爸爸问你,如果爸爸就是不同意,你会跟爸爸闹翻,不认陆家,死活要跟陈斯年在一起么”
    陆语有些难过,依旧老实摇头回答他“不会。”
    陆语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就可以奋不顾身的人。她还做不到,为了陈斯年,放弃自己前二十六年的人生。
    陆远征“对啊,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就没那么爱陈斯年呢”
    陆语心头一怔,木然地睁大眼睛,脸色灰白。
    陆远征接着说“陈斯年应该也不会为了你,离开娱乐圈。你们谁也不是谁的例外,谁也不是非谁不可,那为什么不换个更合适的人呢”
    “他可以去找个圈内的人,跟他有共同语言的,聊电影谈表演的。”
    “你呢,要是真的那么想证明自己,明天,明天就跟爸爸回诚志,再找个般配的男朋友,以后夫妻两一起打理诚志。小六,爸爸跟你道歉,以前总是忽略你的想法,一心以为是对你好,才让你跟爸爸越走越远,但你不该因为这个,就赌气跑去娱乐圈啊”
    陆远征后面说什么,陆语已经不怎么听得进去了。
    满脑子都是那句或许你就没那么爱陈斯年呢
    她心里有杆秤,在陆远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秤头偏了一下。
    比起陈斯年,她好像更爱自己。
    陈斯年坐在客厅,左手攥着右手,捂了一掌心的汗。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楼上争吵的动静越来越小,他的紧张更甚,舌尖开始发苦。四处张望了眼,发现客厅墙壁上的那幅画在对他笑。
    是李风送给陆语那幅。
    画上的女孩神态柔和,眉眼间却自带一种坚毅。
    陈斯年喝了口水,压住舌尖的苦味。正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就听楼上“卡”一声,门开了。
    陆远征背着手,神态轻快地走出来。
    陈斯年心里咯噔一声,直觉不好。
    果然,紧随其后的姚静,还没下楼就已经开始送客了“斯年啊,要不你今天先回去吧,小六身体不太舒服,我们就不留你吃饭了。”
    “她怎么了”陈斯年方才的自洽被打乱,神色有些慌。
    陆远征狠声狠气“她想通了,跟你”
    “唉”姚静扯住自家老公的袖口,瞪他一眼,让他给人家男生留三分情面。
    又自然而然的接过话口,“斯年啊,小六会找时间跟你说清楚的。你今天先回去,双方都冷静冷静,好不好”
    事实证明,软刀子更好使。即给了陈斯年台阶,又叫陆老爷子无话可说。
    陆鸿晃着脑袋叹了口气,朝楼上看看,觉得可惜又无奈“走吧,斯年。”
    “爸,您年纪大了,留下来歇歇吧。”陆远征见他要起身,立刻伸手去扶。
    却被老爷子推开了“不留咯。”
    说完,领着陈斯年往外走。
    章祥先行一步,到车库取车。
    回去的路上,陈斯年一言不发。神色凝重,望着窗外。
    快到陆家老洋房的时候,才矮声道了句歉“爷爷,抱歉啊,拖累您这么大的年纪还跑来跑去。”
    “唉,”陆鸿叹气,“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为了能跟小六在一起,求到老头子跟前。只可惜老头子我,也没帮什么忙。”
    说罢,他抬头看向车顶,捋捋胡须“小六这孩子吧,她她”
    陆鸿挤着眉,琢磨这话该怎么说,被陈斯年接了过去。
    “她太懂事了,不会胡来,说了给爸妈一票否决权,就真的可以一票否决我。”气声低,不难听出他心中有怨气。
    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错了。
    陆鸿摇头,手杖在脚边咚了两声“不是,她是轴”
    “跟她死去的奶奶一个样。做事儿喜欢认死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就是对,就有点理工女思维。”
    “从小就喜欢掰扯是否对错,别人有的,她也可以有。别人没有的,她绝不搞特殊。喜欢她的人,她一定要等量回报。她不喜欢的人,你教她圆滑巴结她死都不要。”
    “她奶奶就这样,心跟杆秤似的,什么萝卜大蒜,情啊爱啊,都要放上去掂量掂量,一分一寸。你跟她风花雪月,她看你,满脑子就四个字,好过日子。”
    陈斯年差点被逗笑了,听陆老爷子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回事。心里的怨闷散了一半。
    “那你爱奶奶么”
    陆鸿怅惘“爱啊,做梦都想她站在我面前,再跟我掰扯一回。”
    说完,老爷子似是掉进回忆的漩涡里,想起了他心中的那个姑娘。
    陈斯年便不打扰了。听老爷子一席话,心里比刚才开阔了些。
    他拿出手机,主动给陆语发了四个字“你阵亡了”
    陈斯年离开后,陆家的气氛尤其凝重。
    姚静和陆远征在楼下吃饭,期间,阿姨敲门喊了陆语三次,她都没出来。
    陆远征皱着眉摆手“算了,秦姨,你给她留着,等她饿了,再热给她吃。”
    “好。”阿姨应了声,便自觉退到厨房去。留他们夫妇两独处。
    姚静夹了筷子菜往嘴里送,可这心里乱,嘴里也没味,吃了两口就搁下筷子“远征,看小六难受,我这心里也不痛快”
    陆远征“滋”一声,责怪她当断不断“不是说好了么如果小六要死要活非得跟那个陈斯年在一起,我们就同意。如果她自己都不坚定,那就由我们帮她做决定,替她选个更好的”
    “可你也知道小六的脾气,她不可能”
    “姚姚,我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吃完饭,还要去公司开会,”陆远征皱眉,“已经耽误半天了。”
    在这个家,很多时候,陆远征是可以说一不二的。
    临走前,他去陆语房间看了眼,陆语坐在书桌前发呆。见到他,还乖乖叫了声爸。
    “爸爸去公司了,你在家乖乖的。”
    “嗯。”陆语点头,目送他出门之后,就收到了陈斯年发来的消息,问,你阵亡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语看见这四个字突然想哭。
    她没阵亡,被策反了。
    如果是真的战场,她这种人应该枪决吧。
    这样想着,陆语关了机,趴在桌子上,想着要怎么跟陈斯年说分手。
    可越想越烦躁,心里绞着疼,她猛地站起来,“哐”一声,膝盖撞到桌角,疼得她赶紧抱膝蹲下,揉了又揉,才发现膝盖完好无损。
    陆语盯着膝盖,一时间晃了神。
    想着,或许人生也是这样,你以为会有多大的伤害呢,可就疼了那么一下,连块皮都没破。
    她和陈斯年无话不谈,相互欣赏,相互了解。可又好像仅此而已。
    有多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么倒没觉得。
    就像陆远征说的,他们谁离了谁,都能活。那为什么不让彼此去挑个更好的呢
    疼,也就疼这么一会儿。
    陆语吸鼻子,拿出电脑,敲了四五千字的分手宣言,改了又删,删了又改,最后实在写不下去,又躺回床上去。
    翌日,姚静七点就起床了,让阿姨煲一锅银耳粥。自己蹑手蹑脚敲开陆语的房门,想看看她的状态。
    可房间里没人。
    姚静心里咯噔一声,立刻下楼。找了一圈,才发现陆语光着脚,蹲在花园里的秋千上。
    周围的花草还残留着露水,被太阳一晒,晶莹莹的反着光。
    陆语穿一身浅粉色睡衣,蹲在其中,把头埋在膝盖里,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小六,你怎么不穿鞋啊”姚静走过去,并肩和她一起坐在千秋上。秋千荡了荡。
    陆语才抬起头,死气沉沉地望向自己的脚,脚趾尖红彤彤的“忘了。”
    “怎么了没睡好么”姚静有些明知故问。
    “嗯。”陆语抱紧了膝盖,“我想睡来着,没睡着。我就给陈斯年打电话了。”
    姚静很平静的问她“然后呢”
    “我没敢说话,陈斯年喂喂了半天,突然对我说,没事,我不怪你。”陆语的眼圈红了,揪住衣角,“我我不敢开口,就把电话给挂了。”
    听到这话,姚静的心里也不是滋味,搂住女儿的肩膀,缓缓荡起秋千。想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直到太阳当空,气温倏地升了上去。
    陆语揉揉眼睛,直起身子,将双腿放下秋千,眼神里少了几丝迷茫。
    她掀起睡衣的裙角,露出膝盖。
    姚静吓了一跳“小六,你膝盖怎么了啊”
    陆语看着膝盖,自己破涕为笑“昨天撞到了桌角。当时觉得疼一会也就没事了,可今早起来,我才发现撞得地方已经又青又紫了。”
    她吸了下鼻子“妈,我昨晚给陈斯年打电话,不是找他说分手的。我是心里闷,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不觉就拨通了陈斯年的号码”
    “我才发现,我不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我只想跟陈斯年说说话而已。”
    “妈,我喜欢他,非他不可。”陆语光脚站在草地上,歪头冲着姚静笑,眼角还挂着泪光。
    人生有好多事情,就跟这膝盖上青紫一样,总要延迟很久,才能体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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