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亭渊的房间整洁干净, 如同晏枝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间小院, 除了必备的生活用品之外, 只有靠立在墙角的几个书架,上面分门别类放满了各式书籍。
    靠近床边的桌案旁, 立着一个约莫半人高的架子,那是穆亭渊自己搭起来的书架, 上面放着近来读的书,晏枝扫了一眼, 意外地发现竟是资治通鉴和古文观止这类书籍。
    她走过去,拾起放在最上面那本书页中夹着很多张纸, 上面写着略显锋芒的文字, 穆亭渊新近习字便能把字写得这般好, 已经有了自己的形和意, 但更让晏枝惊艳的是, 纸张上写的都是穆亭渊自己的理解与疑问。
    木心不直,则脉理皆邪,弓虽劲而发矢不直。
    造弓箭的树木必须用心直, 否则虽然强劲, 但射出去的剑容易偏离目标, 树木的心容易确认, 不必劈断,可看纹理。但人心呢人心歪斜与否,日久才能现。如何观人心
    夫强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禁人之所必犯, 法必不行矣。
    如果让人去做一些无法做到的事情,那这些事情一定无法成功;这道理也可以用在制定法规上。如果制定的法规是常人也会触犯的刑法,这些刑法一定很难贯彻施行。秦时暴政,刑法暴虐,磔刑、车裂、具五刑不一而足,人心惶惶,却大大降低了案件发生的概率,对那时的安定和变法起到了很大的作用。那么,如何才算是“人之所犯法”程度当如何调控
    上头很多问号,是他无从理解的,晏枝随便看了几个,一脑门雾水,这绝对不是穆亭渊这个年岁的小孩该有的烦恼全是些辩证方面的东西,没有具体环境很难说清楚。
    晏枝看了一眼被压在最下面的“三百千”,问道“亭渊,现今学堂的进度如何了”
    “先生说,论语博大精深,叫我先熟背理解。”
    “这是基础”晏枝想了想,又问,“你写在这上面的东西有没有问过先生”
    穆亭渊点了点头“问过。”
    “先生怎么回答”
    “说那些是妄谈,以我的年龄和根基,想这些还为时过早。”穆亭渊原话一字不差地转达给晏枝。
    晏枝轻咬了下下唇,问道“亭渊可想换个先生”
    穆亭渊沉默片刻,看着晏枝漆黑的双眼,缓缓点头“想。”
    “好,”晏枝道,“亭渊是想去学堂念书,还是找个家师在家里学习”
    “都可以,”穆亭渊犹豫着,试探性问道,“嫂子,下一个先生可以让我看过再做决定吗”
    “当然。”晏枝道。
    穆亭渊笑了起来,如明玉珠光“谢谢嫂子。”
    晏枝摸了摸他的头,“咦”了一声,比量了下两人的身高,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穆亭渊笑着颔首,“略微长高了些。”
    “一日日拔高,没过几日就要比嫂子还高了。”晏枝见他身体越来越结实健康,关切地问,“对了,可觉得武艺上的功课耽误了读书”
    “不耽误,”穆亭渊道,“强身健体”他突然想到那日见过的晏殊同,眉眼飞逸俊俏,有儒将风采,心中一动,道,“嫂子,我想多学些武艺。”
    “还想学”晏枝有些意外,她记得原作里对穆亭渊的描述完全是个弱质彬彬的文人,没想到现在的穆亭渊居然还有学武的乐趣。
    “想学,”穆亭渊正色道,“若是可以,我还想学兵法、谋略。”
    晏枝心里一跳,瞥了一眼放在桌案上的杂集,心想穆亭渊这个时候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对戎马沙场、快意恩仇很感兴趣,她谨慎地问“亭渊学习这些是打算日后当个少年将军”
    穆亭渊敏锐地察觉到晏枝话里的担忧和紧张,摇了摇头,道“学武为了强身健体,也为了能在关键时刻护着想护的人,学习兵法也是一样,我想多学些东西。排兵布阵与待人处事有共通之处,兵家三十六计,各个都能应用到寻常事中。”
    “是这个道理。”既然穆亭渊都这么说了,晏枝就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只是如何找到这些老师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之后,她又与穆亭渊聊了一些其他琐碎事情便离开小院。
    目送晏枝走后,穆亭渊温和的眉眼一瞬间变得冷漠,他转过头,对曾婆子说“婆婆,人还在吗”
    “在呢,”曾婆子说,“在外面跪着。”
    “嗯,”穆亭渊看了一眼窗外,道,“看天色似是要下雨,近来倒春寒,冷得厉害。”
    窗外忽然传来磕头叩谢的女子啼哭嗓音“多谢少爷,多谢少爷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
    曾婆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少爷心软了那贱丫头嘴碎不是第一回了,仗着自己曾经在二老爷屋子里伺候过,真以为自己还是大丫头,若是不好好教训,以后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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