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脚步收住了, 再次看向两边。
    三皇子面色憔悴,咳嗽声从喉口不断逸出, 音色沙哑宛若破碎的瓷器。
    而水溶因换了一身衣物更显精神。
    他拧眉瞧了三皇子一眼,见对方咳嗽不断,突然也跟着咳咳咳大声咳嗽起来。
    这声音既响亮又中气十足,不仅没体现出一丝的病弱,反而显得自身来者不善气势汹汹。
    不像是咳嗽,更像是挑衅。
    黛玉嘴角微弯, 被水溶的动作逗笑了。
    她先转向右边,在北静王倏然生动的神色中行礼,道了一声抱歉, 便往三皇子处走去。
    她察觉水溶长发的湿润, 能判断出是他在落水时救了自己。
    可刚刚事情没头没尾,总要先将后续处理好, 才能能让病弱的三皇子先回去。
    毕竟自己当时可是昏睡了好几天,若三皇子此时撑不住睡下去,更是难以处理。
    随着黛玉往左边走去, 她没再听到水溶的咳嗽声, 可总感觉背后有一股目光如影随形,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殿下。”黛玉站在三皇子身侧问好,侧身时飞快往右边瞥了眼。
    水溶面色阴阴沉沉, 扶在墙上的手握成了拳。
    黛玉都有些担心他会像梦中那样爆发脾气,直接一拳下去将门窗给砸了。
    好在他到底忍住,只拧起英挺眉梢, 彰显糟糕的心情。
    “之前的事情,还要多谢林姑娘。”三皇子身体疲累,依旧温温和和的体贴,第一句就是道谢。
    他清俊眉眼间缠绵着困倦,音色略带沙哑,“虽不知林姑娘是如何救的我。可请林姑娘放心,我不会过问,也不会说出去。”
    “殿下当无事发生便好。”黛玉心下微松,将亭子的宫女和溪水中糕点都低声复述。
    三皇子认真听着,点着头一一记在心里,“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便是,林姑娘也当无事发生便好。”
    他模仿黛玉的话,眨眼笑了下。
    黛玉对他这笑有些新奇,还是第一次见拘礼的三皇子做出这番举动。
    他平时的温和有礼能让人心生亲近,也像一个距离,带着遥不可及的疏远。
    现在才曝露出一丝的真心。
    两人视线相触,黛玉念及此也莞尔一笑。
    三皇子面上露出明显的惊艳,他话语顿了顿,磕巴了下“我,这次这次宴会林姑娘觉得如何”
    这就是没话找话的模样,倒显出一丝窘迫。
    “很好。”黛玉短促应了一句,避开他的视线,脚步后退,“您该回去歇息了。”
    控制不住的困倦在三皇子脑海中翻腾着,可他还不想走。
    三皇子往前了一步,音色压低,透出真挚的慌乱“林姑娘,我还有些话想说,若是你愿意”
    “若是三哥愿意的话,本王直接将你送去太医院如何。”
    黛玉听见北静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乎近在咫尺,话语中压抑着明显的怒意,连本王这个称呼都出来了。
    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差点就要撞入水溶怀里。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两人间距离几乎近到咫尺,黛玉隐约能感觉到他胸膛的热度。
    黛玉面色一烫飞快侧退,往长廊旁的柱子退去,和他们两人都拉开距离。
    水溶见她动作迅速,薄唇微动想解释什么,到底脸色一沉闭上了嘴。
    他一只手还撑在门窗上,想想换了个姿势,半身靠了上去。
    这动作若是换别人来坐,定是弱柳扶风惹人怜惜。
    而这是北静王,硬生生变成了洒脱不羁,配合他皱起眉眼,简直能吓得走廊空旷无人。
    黛玉越看此时的水溶,觉得他越像自己梦中的模样,浑身上下的怒意都要压制不住了。
    “四弟怎么过来了”三皇子面色有些奇怪。
    以他对四弟的了解,被拒绝后定是拂袖而去。居然还能忍着怒过来,实在是罕见。
    “走过来的。”水溶嗤笑一声,“三哥说完了说完还不走等着谁抬你回去不成”
    难得看北静王如此,的确是生气了。
    三皇子眉梢轻挑,知道今天也不是个好时机,转向了旁侧。
    “我身子实在困乏,若是日后有机会。”他说到这里抿住唇,注视了黛玉一会,缓缓重复。
    “若是日后有机会,我定会答谢林姑娘。”
    黛玉能察觉出他想说的不是这个,而对方真正想说的她也不想听,只俯身行礼送别。
    三皇子强撑着也是极限,他出了院子,坐上皇子轿辇。
    伴随着强烈的疼痛,汗水在衣裳中缓缓流淌,他眸子垂下,面上神情纹丝不动。
    从那人将东西喂到自己口中后,疼痛便层出不穷,骨缝间还有痒意。可同时也伴随着生机。
    这是自出生以来,在暮气沉沉中第一次感受到生机勃勃的意味。
    “殿下,回府邸吗”轿旁的小太监垂首低声求问,音色抑制颤抖。
    三殿下居然一身狼藉,还沾染的草木。
    这要是平常,早就清洗好几遍,顺便将跟随的人一道“清洗”。
    现在这样实在是令人心惊,看这情形,伺候的人全要换一批了。
    “不。”四肢断裂般的疼痛犹如生长。
    三皇子缓缓舒张手心,在剧烈疼痛中,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笑,“去安定寺。”
    等三皇子离开后,院内便只剩下了黛玉和水溶二人,气氛一时安静。
    水溶调整了下自己位置,呼吸重些压制疼痛,眉宇深沉能吓哭幼儿。
    “我三哥可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被他骗了。”
    他面对黛玉时,语气第一次带上重色。
    不同于之前宫外相见中隐约的亲近和迷糊,此时水溶身着皇子朝服,四爪金龙攀援在上,透出高不可攀的距离。
    配上深色眸子紧绷面容,气势逼人,周身压力能逼得人喘不过气来。
    “你受伤了”黛玉一点也没被他影响,飞快判断出声。
    看到面前人怔愣面色,她肯定地加了句“为了救我受伤的。”
    水溶对上洞悉了然的视线,顿了顿将脸撇向一旁,薄唇抿了抿。
    怪不得他之前用手按着门窗,并不是要敲,而是为了支撑,免得伤势太重倒下去。
    黛玉想起溪水底的石块。因为溪水不深没有缓冲,石块反而更是锋利危险。
    自己在指尖沾水时能被完好无损的救下来,代价便换在救自己的人身上。
    “要不要进去坐下伤势严重吗”黛玉音色放柔了些,见他还是不说话,英俊侧颜都是沉默,心头有点奇异。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北静王。
    “你生气是因为我先走左边”她提出这个问题,还没解释出口,面前人就哼笑了声。
    水溶想起前边情景,面露思索之色,再转脸过来时不复之前的冷淡。
    他轻轻吐出一个字来“疼。”
    向来少见的示弱,尤其是在向来强势的北静王身上。
    黛玉声音更软,猜出他靠得太近是因为控制不了伤势,柔声开口“看过太医了吗要坐着休息吗”
    水溶沉默着摇头,目光扫过黛玉面上动容,飞快加了一句“我三哥不是好人,你不要和他玩。”
    黛玉有点想笑,此时笑又不合适,忍住了解释说自己和三皇子不是在玩,便将后面的事情隐去种子倾诉而出。
    不知为何,对北静王她更能坦开信任。
    她说到三皇子突然发病倒下,被自己搀扶带走时,就见水溶面色变了变。
    等她细细观察,发现那是他在梦中生气的表情,不过怒火不是冲着自己,而是冲着三皇子去。
    “下次遇到这时候,你就由着他发病。反正接下来巡查就到,看他会不会病死。”
    水溶耐心等到事情结束才开口,话中是不加掩饰的讽刺。
    黛玉注视他没说话,目光巡游在水溶脸上。
    水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撇了撇头又转回来,粗声粗气道“怎么了。”
    “我觉得王爷有些不一样。”黛玉眨眨眼眸目光不变,对这样的北静王颇为新奇。
    水溶再次拧起眉来,却不如之前的怒气蓬勃,而是带上了恼羞成怒。
    他面色几变,最后坦然直视黛玉的脸,视线中带上了探寻坦白“我讨厌疼。”
    黛玉了然。说是讨厌疼痛,不如说是怕疼。
    她听过太多关于北静王的传闻。
    战场上杀进杀出直入敌营、手上中箭不露声色反杀敌寇、褪下战衣便是一身血色。
    最为津津乐道的是安逸山之战。
    当时援军被敌引开,不知为何拖延了七日才到。
    七日放在平时,熬一熬就过去了。而在战场上早就夺城灭城,血流遍地。
    等到过去时,援军都以为已失了安逸山,甚至是失去当时还是四皇子的水溶。
    好一些就是大军为四皇子杀出血路掩护撤退,差一点就是全军战死城门被破皇子被掳。
    指挥使觉得在这个时候没有生还的机会,尤其对的是以烧杀屠城为乐的外族。
    于是他直接下令持武器包围了安逸城,放手攻了进去。
    然后差点被四皇子斩杀当场。
    没有人知道兵残粮绝的四皇子是如何在援军拖延七日后守住城门的。
    当时他一身全是血色,往里面走过时都淅淅沥沥落下一地的红。
    甚至已杀红眼认不出是敌是友,只要有人围城,就去斩杀敌首。
    那时在城墙上的也不是士兵了,而是穿着染血军装、眼眸死气沉沉的百姓。
    他们犹如被割去舌头,无论问什么都不开口。至今也没人知道这七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城门破败不堪,一看就是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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