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黄昏。

    细微的风轻轻溜着湖面,在水天交界的地方撩起一层轻薄袅娜的浅蓝色薄雾。湖面沉静,窗子一推,满屋子碧蓝。

    临渊站在窗边,把窗棂上扎着的袖箭一个一个拔出来,重新收到护甲里。之前他以为会在这屋子里待很久,就在窗户和门边都放了利器警戒,可结果大部分时间却留在了翎皇子屋子里,这头一直空着。

    他收了袖箭,又把贴床底和藏门后的匕首都卸了,一一插进腰间。他赤裸着上身,贴胸膛勒着一套牛皮护甲,上头藏了无数个暗扣和护兜,满插着锐利兵器。只一会儿功夫他就清理了房间各处,然后轻轻一跃出了窗,攀到屋檐下去摸藏那里的铁蒺藜。这东西扎手,藏屋檐下是防着有人在此借力攀援,但是收的时候也很麻烦,要一个一个小心地拿。

    他把铁蒺藜全都取下,想回屋却突然改了主意,在檐下换了两回手,挪到容钰窗子前,把铁蒺藜布置在了檐下。

    容钰还气着瑶光擅闯内室的事,站在窗前抱胸怒问“你干嘛”

    临渊咬着一只铁蒺藜,低头露了露脸。

    容钰探出去看了眼,说“你放那里,扎花脖子的脚。”

    临渊还忙着,答“花脖子不走这条路。”

    他把铁蒺藜全都布置好,又依样开始在容钰窗子外面布刀,往窗棂上扎了一排袖箭。侍卫们就在窗下守着,他本来以为这屋子很安全,可想不到瑶光还是说进就进,这么多武者,竟然没一人出手阻拦。

    翎皇子实在是一个太糟糕的主人,手下武者一大堆,却没人怕,也没人听。他要去西境监军,那边又冷又荒凉,肯定有很多人欺负他。

    他需要一把刀。需要一个绝对遵从的武者维护他威仪,为他流血。

    信不得别人了。

    虽然翎皇子强迫他。不仅收回特赦,还打他打那么狠。

    可后来却对他很真心。

    他被训诫过无数次,再多几次也没什么,但是从没人对他真心。

    所以他就觉得愿意作翎皇子的刀。或者作影卫。怎么样都可以。

    他把翎皇子窗外布置了一番,又原路回到自己屋,等确定没什么遗漏了,就把床上外衣拎起来抖了抖,重新往身上一裹。

    “当啷”一声,一个小盒子掉了出来。

    临渊捡起盒子,拇指一错推开半边,里面是昨日剩下的一颗糖。他一仰脖倒进嘴,没嚼就吞了下去。

    他回到容钰屋里,像自己屋子那样,把很多把匕首和短刀藏在了角落和床底。容钰在一旁抱胸看着,问“这是陷阱吗以后别人就进不来了吗”

    临渊纠正“只要我在屋子里,别人就进不来了。”

    容钰十分高兴“那以后你和我一起睡吗不回你屋子了”

    临渊“嗯”了一声,一指床后“我睡花脖子那里就可以。”

    容钰说“那我也睡花脖子那里,让花脖子自己睡床。”

    临渊觉得不妥,可是也想不出为什么不好,只得点点头。

    容钰非常快乐,立刻叫人搬来很多被褥和枕头,又清空了一个柜子给临渊放兵器。他正忙活着,外头突然通报小舅舅来了,连忙放下东西迎了出去。

    莫庆余被容钰派人急请,一路过来跑得满头大汗,见容钰无恙先长松了一口气,抚着胸口说“我还以为你又病了派人传话也不仔细,吓死舅舅了。”

    容钰连忙递上手巾,歉声说“我去了东院,门房说舅舅不在家里,才派人出去找。”

    莫庆余一点头,先凝神把容钰上下打量了半晌,脸露喜意,说“才三天没见,我看你气色好了不少。伤口还疼不疼”

    容钰摇摇头,把衣襟解开让舅舅看了看被纱布缠裹的胸口,说“伤口已经收了,只要不碰,就不太疼。就是总晕,没力气。”

    医官每天三遍地往东院和宫里汇报翎皇子伤势,莫庆余早知道得一清二楚,便把衣服给容钰理好,轻声说“头晕是因为血流得太多。殿下乖乖的,多吃多睡,再养个十来天就好了。司礼官说下个月接连好几个日子大吉,要把殿下的封爵和授权礼放一起举行,到时候殿下有精神气色又好,受礼时才能拿出翎王的威风来。”

    容钰蔫头蔫脑的并不高兴,低声问“舅舅知道吧我的御影卫,得在封爵大典前选出来。”

    莫庆余见他还在烦恼这件事情,就低声劝“听舅舅的话,不要再生事端了,宫里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西境危险,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助力,你带着两个影卫去,叫他们两个人一起保护你。过两年攒了军功,就是威风凛凛的莞南翎亲王了,等到了藩地,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要是实在不喜欢,随便找个理由远远遣开就是了,再不行派到舅舅这里来,舅舅绝不亏待他。”

    容钰摇摇头。他遣退左右,又令临渊在外面看着不准人接近,等屋子里只有两人了,他就紧紧抓着莫庆余的手,低声央求“小舅舅,你得帮我。”

    “我得给临渊安排个好出身。他没时间拿金封了,只能靠母家保荐,家里给我挑的影卫,詹事府总没权力干涉,而且敕封的时候有莫氏加持,仪服上还能带个紫边,将来在我这里办事也方便。”

    所谓母家保荐,就是要莫氏以全族的名义,推举武者入仕或侍奉宗室。武者习武开销巨大,很少有家庭能独立承担,一般若发现小孩子根骨绝佳,都是送到主家接受恩养。十几年的抚育和教导下来,武者都同自己家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极少会去效忠别家,也极少有家族会信任别家培养出来的武者。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全族举荐入宫的武者,便是代表整个家族效忠皇室,这是一位武者在帝国内能得到的最高待遇,但是要求非常严格,对保举的家族也有很多限制。

    莫庆余十分头大,为难道“殿下,这可比拿金封还麻烦啊全族举荐,那不仅要莫氏徽记,底下二十多个属族都得一起署名,属族下面还有属族,还有数不清的效忠武者,哪个不乐意了,就得一一比试过去,别的先不说,光这么全邦跑一圈,没个一年半载也拿不下来啊”

    容钰知道这里头有数不尽的麻烦事,就放软了声音说“舅舅不要骗我,光我这里,就有好几家徽记能随时取用,舅舅手里有几家”

    莫庆余避而不谈,只是说“有那么几家,无论如何都得登门拜见,而且还不一定能成。”

    容钰知道舅舅年轻时办下了无数荒唐事,导致底下几家属族放话说只尊嫡长,不再效忠舅舅。他大略知道那几家都是谁,想了半天说“我知道有几家和皇城有联系,大概会留一两个徽记方便往来,我去问问。我母亲那里也有几个。”

    莫庆余长叹一声,揉着脸说“这个,太难了。照理临渊得挨家登门拜殿,把别家都赢得心服口服才行。就算装个样子吧,临渊也得回邦里给各家主磕个头。要是连个礼都没有直接就用人家徽记,现在他们看在殿下封爵的份上不吭声,将来也是后患无穷啊。”

    容钰咬牙道“没时间了,先过这一关再说”

    莫庆余愁得直抓脑袋,最后长叹道“唉我得回一趟邦里。你大礼差不多就在一个月之后,要是一个月内办不下来,这事就不要指望了。”

    容钰感动万分,搂着莫庆余的胳膊说“舅舅你最好了,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舅舅,我简直不知道怎么谢你”

    莫庆余看着他一张白白的小脸难受得不行,说“唉。我不用你谢。就想让你好好的,平平安安过自在日子。舅舅也不乐意当家主,再熬几年把担子给你哥一交,舅舅去藩地找你,那时候你也养得胖胖的,咱们一起打野猪,再找几个漂亮姑娘陪着。”

    容钰莫名红了眼眶,低声说“嗯,一定。我平安,舅舅也平安。”

    他们掰指头算了半天,一共二十多个徽记,莫庆余回主家差不多能拿到一多半,剩下几个得在皇城辗转托人。于是两人分工,莫庆余第二日便回了本家,容钰则留在皇城争取。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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