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 江城城墙。
    高大的城墙出现了一个突兀的缺口, 火焰和浓烟席卷了一切。
    人海涌动,像是愤怒的潮水, 一波一波拍击着城墙。震荡仍在持续, 巨大的城砖块块崩裂, 火焰冲天而起,把众人的脸映得像涂了一层血。
    城墙之下,江城最后一道防线也被攻破了。江城联军已经没有什么阵型可言, 兵将们惊慌失措, 在城墙下挤成一团。这种大规模团战一旦溃败, 就是摧拉枯朽般地被扫荡, 陈氏兵团的铁骑只两个冲锋, 就在城墙下堆起了一片尸山血海。
    城墙上一片混乱。
    “城主止戈门顶不住了”
    “城主赵将军请令出城迎战”
    “城主林将军要弓箭手过去支援”
    原初鹤弓背起身,咬紧了牙关。爆炸产生的耳鸣感尚未退却,各种各样的求告,惨叫和呼喊随即又回荡在耳边。他眼前一片血红,看到远方坍塌的城墙, 感到心脏蓦地一阵紧缩,疼痛深刻有力。
    他定了定神,沉声下令“不要硬顶, 全体后撤, 到墙底下重新结阵
    “后撤”
    “后撤”
    “后撤”
    狴犴旗迎风斜挥,将城主的命令远远传递了出去。
    墙下,将士们缓慢而艰难地挪动着, 彼此努力汇合。新的阵型未聚,陈氏兵团的冲锋又起,铁骑连成一道弧面,往城下浩荡而来。
    “弓箭手”原初鹤大喝,“压制他们的冲锋”
    一波箭雨射了出去。箭势未消,敌阵中忽然传来数声闷响,十几架投石机一起发动,火光大盛,眨眼就扑到面门。
    “城主”
    燃烧着的巨石当头砸下,城墙上众将令旗哗啦啦倒了一片。箭雨立歇,天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火雨,热浪滚滚,众人慌忙上前护住原初鹤。
    “城主”
    赵明持半个身子都扑到了原初鹤身上,急得直冒汗“城主,这里太危险,您先避一避,避一避”
    原初鹤没有理会。他挥开赵明持的手,杵着长枪奋力站定了,抬头往远处望去。
    城墙已经坍塌了小半,止戈门下一片火海。血肉飞溅,满地淋漓,兵将的尸骨堆积起来像斑驳的红毡子,沿着墙根往外铺陈。
    四十年,四十年那
    他生在此老在此,守护了四十年的江城那
    一股血腥冲进舌底。原初鹤探身出墙,嘶声大吼“杀杀杀杀杀”
    他气噎咽喉,一头栽倒在地。恍惚中看到宝蓝色的天空就在眼前,低得吓人。连一片云,一丝风,一点声息都没有。
    江城顿时大乱。
    喊杀声传进城里,只剩一片模模糊糊的喧嚣。
    容钰耳朵极灵,听出声音不对就趴窗缝往外瞅,低声说“又乱起来了。”
    五娘侍弄着江星北,又给换衣裳又给喂糖水,忙得满头大汗,头也不抬道“乱就乱吧,咱们还管得到天边去”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像是一队武者急奔而过。他们这地窖只一半在地下,还有一半开了个隐蔽的窄窗,两人立刻紧张,慌忙吹熄蜡烛,只留了条细缝往窗外窥视。
    院子里外非常之静。堂屋大门四敞,阳光斜照在窗下,能看到里头摆着八仙桌和长凳,漆色都褪了,依旧摆得整整齐齐,纤尘不染。那房东老太婆正坐门槛上,拿把菜刀剁晒干辣椒。外头兵荒马乱,屋子里却是个八风不动家常过日子的模样,容钰看了一会儿啧啧称奇,低声说“她怎么不去北城”
    五娘叹了口气道“殿下以为人都像你一样,说去就去,还收拾出个大屋子给你住北城能待人的地方就那么点,穷人去了吃啥,喝啥在里头活活饿死挤死,还不如在这赖活着。我刚才一路过来,见这几个坊里,起码有一半都没去。”
    容钰闻言便也跟着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两人趴窗口观察了半天,忽然听见身后江星北低声呻吟。五娘又惊又喜,慌忙过去细瞧,见江星北肚皮上一塌糊涂,血倒是止住了。她小心翼翼地按了按,问“醒了疼不疼”
    江星北猛地一扯嘴角,疼得直抽气。容钰是知道这个疼劲的,见状难受得不行,问五娘“有醉仙桃吗给他喝点。”
    醉仙桃是麻药,喝了能叫人一睡不起,觉不出疼痛。五娘当初囤粮,只备了些常用伤药,哪想到还有用麻药的时候闻言一筹莫展,想了半天道“我去问问房东老太太,整点洋金花。”
    洋金花也是麻药,虽不如醉仙桃见效,但野地里到处都是,再穷的人家灶台下也能抓出一把来。她满以为这事好解决,岂料出去和房东老太太一说却碰了个钉子,那老太婆白眼一翻,冷冷道“五两银子。”
    眼下兵荒马乱的,哪有人想得到要随身带银两五娘摸遍了全身也摸不出值钱物件,只得软语相求,说自己房里有个重伤病人,请老太太多担待。她不说倒还罢了,一提江星北,老太婆顿时勃然大怒,三角眼一吊,破口大骂“我租你房子时咋说的,别祸害我的屋你整我一屋子血,你咋给我赔”
    五娘慌忙道歉,保证要把屋子擦得干干净净,可老太婆还是不满意,继续骂“擦干净就没味了吗满院子都是你们血腥味,叫我以后咋待你们就是不想叫我老太婆好活”
    她言辞刻薄,骂了足有半柱香,骂得五娘落荒而逃,灰溜溜回了小屋。容钰趴窗户全看得真切,气得也骂“老太婆,太坏了”
    江星北气息奄奄,喃喃道“死老太婆。虎落平阳被犬欺。”
    他们没弄到洋金花,只好把各种伤药拌到一起,煮碗汤喂江星北喝了下去。过一会药效渐起,江星北缓过劲来,想起刚才种种,问容钰“殿下觉得怎么样”
    皇室灵力以血凝就,用后必有损耗。容钰早就觉得虚弱了,只是精神紧张,反而觉不出疼来,回答“还成。”
    江星北说“我现在一刀,就能把你杀掉。”
    五娘听着不乐意了,当即竖起眉毛怒道“你又嘴贱”
    江星北罕见地没和五娘斗嘴,无比严肃道“要是不能自保,就绝对,不要让人知道你血脉觉醒,也绝对,不能再当众用灵力。想杀你的人太多了,死了怪可惜。”
    三十年前皇帝在江城使用灵力后,血脉枯竭,就曾被人趁虚而入,险些丢了性命。容钰立刻明白了江星北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
    他们正说着话,忽然外头人声嘈杂,有人大声呼喊“从这头开始搜”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鳞甲武者从院门口掠过,只听得哗啦啦一片响,隔壁房门被人撞开,脚步声纷杂,一眨眼又转了出去。三人顿时恐慌,容钰战战兢兢地问“是在找我么”
    江星北压低声音说“主将没了,当然要找。”
    五娘勉强保持着镇定“不怕,咱们在地底下,他们搜屋子,还能挖两锹不成”
    江星北说“就怕有人告密。”
    容钰顿时担心,从帘子缝隙间往外看了看,悄声说“老太婆还在。她不会说吧”
    说话间鳞甲武者们已进了院子,却见那老太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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