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像幼时那样受了委屈找他哭,至少不会平静地接受这荒唐至极的赐婚。可如今她却是认命的姿态,甚至欺瞒、强撑。两月有余的时间,他辗转难眠,她嫁入盛府时也未必好过。毕竟那个时候魏峤还被关在狱中,而他远在数百里外,未能为她解难。

    即便皇亲贵胄,也有许多的不得已。

    周令渊的眼底浮起痛苦,“是我没能及时救出姨父。鸾鸾,我会救他出来”

    魏鸾眼睫颤了颤。

    前世,这样的话他曾说过无数遍,每回都是出自真心,却也始终有心无力。永穆帝有意拿魏峤来引出章家的罪行,章皇后婆媳齐心,费尽心思地把魏家拉出来当挡箭牌,帝后都朝着魏峤使力,太子两处碰壁,哪还有回天之力

    她嗅到殿里淡淡的桂花甜香,心里有点难过,为周令渊这份本不该有的执拗,亦为如今魏家和章家的处境。

    遂屈膝为礼,劝道“这件事有皇后娘娘在,殿下不必费心。殿下既是储君,该将心思放在正事上,以百姓江山为重,帮皇上排忧解难。盛煜是我的夫君,还望殿下别再为私事搅扰他,往后各自保重。”

    说罢,掀帘走出侧殿。

    章皇后端坐在短榻上,兴许是隐约听见了里面的言辞,眉眼含笑。

    魏鸾走到跟前,低垂眉目行礼拜辞。

    章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满是慈和亲近之态,“回吧,我让芳苓送你。”

    盛煜是在麟德殿外的宫廊上远远看到周令渊的。

    那位似是有急事,脚步匆促,宽袖摇动,也没带随从在侧,孤身一人直奔后宫,看方向应该是去蓬莱殿。他不到十岁便得了储君之位,有章太后和章皇后倾力扶持筹谋,一路顺风顺水,也养得举止贵重从容,甚少如此急迫。

    盛煜有些诧异,却未动声色。

    旁边须发花白的中书令不像他眼尖,没瞧见周令渊的身影,仍说着方才在麟德殿里商议的事据南边的越州急报,合浦县有珠户暴民闹事,因对催促采珠的县令不满,竟暗中勾结,冲进县衙杀了县令,胆大妄为。

    这事以密报急送到京城,尚未惊动旁人。

    永穆帝大为震动。

    那县令是章家保举的,先前玄镜司在越州的暗线也曾禀报,说此人仗着有章家当靠山,在合浦大肆侵吞珍珠后贿赂给章家,屡屡逼得珠户家破人亡,在百姓间口碑极差。如今珠户怒杀朝廷民官,显然是民愤已极。

    永穆帝当即召了中书令时从道和盛煜入宫议事。

    此刻,对策虽已议定,盛煜想着章家骄横跋扈的行径,眼底阴沉。

    时从道身在相位,眉间亦布满忧虑。

    两人在岔路口分开,时从道自回衙署,盛煜则出宫回玄镜司。出得宫门,初冬的日头照得和暖,波光粼粼的河畔垂柳逶迤,有辆华盖香车停在那里,四角悬垂璎珞,车身漆绘镂雕,门扇紧掩着,上面有曲园的徽记。

    盛煜一愣,回头望向巍峨宫阙。

    魏鸾今日竟入宫了

    那么方才周令渊仓促赶往蓬莱殿,自然是奔着她去的。

    那位回京城后上蹿下跳,先是到玄镜司找他的麻烦,又安排东宫的人暗里在曲园周遭窥头窥脑,被他尽数揪出来送去东宫后才消停,如今趁着蓬莱殿里没外人赶过去,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盛煜皱眉,便欲折身进宫,才迈了两步,想起魏鸾这阵子安居府中不肯抛头露面的行径,不由顿住脚步。阴沉的目光在城楼驻留了片刻后,他暂未插手,只翻身上马,回衙署安排越州合浦的事。

    忙碌至傍晚,骑马渐近曲园,公事暂且抛开后,白日里的情形再度浮入脑海。

    蓬莱殿是章氏的地盘,魏鸾必定遇见了周令渊。

    章家跋扈弄权,终是要连根拔除的,他既娶了魏鸾,自不愿她再卷入其中。但以今日的事来看,章皇后和太子显然没打算放开魏鸾,而她与太子又自厚,传闻里互许深情盛煜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想去北朱阁探问解惑,转念又觉得专程赶去未免小题大做

    显得他心胸多狭隘似的。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鬓角。

    朝堂上再凶险错杂的事他都能铁腕决断,这种事却是头回碰见,不太好处置。

    盛煜索性闭眼,任由坐骑驮着他慢吞吞地晃到曲园门口。

    门房瞧见后忙迎上来,口中道“主君回来了。少夫人留了几句话,让老奴禀告主君。”

    盛煜睁开了眼,“她说什么”

    “前晌宫里来人,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召少夫人进宫。少夫人回来时吩咐了老奴,说主君回府后若得空,还请到北朱阁用饭。”

    这话着实让盛煜意外。

    他再不迟疑,回书房换了身衣裳,抬脚直奔北朱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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