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他便站在了李府的门口,叩叩叩的敲响了这个从未安宁过的家。
小厮通报之后,他便被领进了会客厅。两位老人不想见开封府之人,便耍着性子要晾着展昭,好让这“衙役头头”知道知道李府的厉害。但李夫人则不同,她虽背后摆了展昭一道,但毕竟是“大家闺秀”,这该怎么笑该怎么招待,还是得做齐全了的好。
展昭在这偌大汴梁城之中从仕这么些年,虽说平日里不爱和浸淫在这官场圈子之中的人过于深交,可是偶尔出于某些推拖不得的原因,还是会出现在某些上流圈子的宴会之中,这番“贵人”们故作矜贵的作态,他倒也是见了不少。
哦,你说什么是“推拖不得的原因”这可值得再花上好几段来说道说道。
当年展昭在耀武楼献艺,被当今的官家赞不绝口,封了个“御猫”的美称,一夜之间便成了这汴梁城之中的红人。只是这正盛的风头却不仅仅是来自于陛下御赐的封号,而是在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面前的那番英武姿态。
因而,在茶余饭后之际,从世家公子的嘴中,从千金贵女的嘴中,便时不时的提到了那个“英姿勃发的展郎君”。故而那皇宫中的长公主办的赏菊宴,枢密院节度使的五十大寿云云,统统都会给他也发上一份容不得拒绝的请帖。
所以像李夫人一样的贵女们,展昭还真的见过不少。
有时他也觉得好笑,这些身份尊贵的男男女女们,心中不知有多少龌龊心思,面上却还是一副岁月静好清淡高贵的模样,当真像是那民间怪谈之中,那细细描绘五官神态的画皮妖精。
而他在等了片刻之后,这一只刚死了丈夫的画皮精怪便穿着白色孝服,柔弱无骨的从屏风后面款款而来。
展昭面色如常的同她行礼打招呼。
他无心多寒暄什么,简单问候之后便直接进入正题了。
“还请问夫人,那一日夫人是何时发现李大人在书房身亡的”
像是不习惯被问询一般,李夫人不悦的皱了皱眉,用帕子挡住了嘴,语气哀哀道“那日我醒得早,便想去夫君房中看一看,敲门未果,我便直接推门进去了不料却却看见了那女人”
她瞪大眼睛做惊恐状,又抚着心口戚戚然“那女人当真凶残竟用手中刀刃震慑妾身,不让妾身靠近夫君尸首”
展昭没有对她的这番表演做出什么反应,沉思了片刻,他又问道“不知夫人是否知道这太常寺礼院何时下工,何日休沐”
李夫人似乎对话题的飞速转变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呆呆坐了片刻,才开始懊恼起自己这丝毫不显示出灵气的反应,忙补救回答道“休沐日夫君有时会在家中招待友人,故而妾身略知道一些,至于下工的时间倒是不太清楚。”
展昭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
又道“不知老太爷和老夫人现在何处展某还有些事,想要问过二老。”
李夫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讥讽,被展昭尽收眼底。只是在他垂下眼帘盯着茶杯中青绿茶梗的时候,她便已经换上了一副有些不安,有些担心的样子了。
“公公婆婆哎,不瞒您说,我这公婆以前闲云野鹤的日子过得习惯了,如今到了府上,性子还是那般的倔恐怕恐怕不想出来见客”
这话的意思是“他们两个不识时务的乡下人,不肯出来见你”,只不过经过一番美化之后,也变得相当的绵里藏刀了。
展昭觉得要理解她的话还真的是挺累的。
他面上浮现出了一股失望,叹了一口气,道“原是如此,真是辛苦夫人了。”
那一贯都是游刃有余的英俊面庞上,浮现出的失望之色,让他的眼神也一时之间晦暗难辨,倒是染上了几分和平日里的清朗所不一样的美感。
李夫人只觉得心头一动,觉得此人真的是好看的紧。
本朝女子不兴守寡,再嫁之风兴盛。夫君死了也着实该为自己找找后路了。
只是她这只装得下斗公婆和过日子的大脑,竟料不到,她坑了展昭和开封府一把的事情,早就被人家知道。
她苍白的面色上勉强朝他笑了笑,道“展大人公务在身,不可不见我那公婆如此,便请展大人在此歇息片刻,妾身妾身就算要受公公责罚,也必将他二人请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