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初没搭理他,搀着他坐了起来又往他腰后面塞了俩软枕,把粥端过来,任歌行看杨晏初那架势好像是要喂他,赶忙伸出手把碗接了“我自己来。”

    杨晏初不撒手“不行,这碗烫。”

    任歌行叹了口气“那你自己不烫手么”

    “我皮厚,”杨晏初开始胡说八道,“行了别废话,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舀起来一勺,轻轻吹凉了,送到任歌行唇边。

    任歌行这人,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习惯站在他的身后或者对面,第一次被人这么放在心尖上疼,被人当成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捧在手里呵着,连个烫点的碗都舍不得让他拿,被人仰望也被人宠爱,这感觉太消磨人的志气,自以为刀枪不入的一身铜皮铁骨从骨头缝里开始漏风,一节一节丢盔弃甲地全都酥了,他不再说什么,张嘴咽下了一口热粥,撒娇一样咬住了瓷白的汤匙。

    杨晏初笑,轻轻往回拽勺“松口,什么毛病啊。”

    任歌行道“你自己做的”

    “我做你敢吃吗”杨晏初道,“不是我做的,霍前辈走之前特意留了几个照顾我们的仆从。”

    提起霍枫桥,任歌行叹了口气“他依旧是很细心的。”

    一碗粥喂下去,杨晏初把碗收了,道“还困吗半夜了,要是还困可以直接睡到明天早晨,不困就坐一会儿,躺久了容易头疼。”

    任歌行睡了一白天了其实不是很困,但杨晏初可是实打实的一天一夜没合眼,眼睛熬得通红,脸色也不好看,头发和衣服乱七八糟的,疲倦又憔悴的样子,任歌行有心让他休息,便道“困了,你也睡吧。”

    杨晏初应了一声,撤了任歌行腰后的软枕,给他掖了掖被角,吹熄了灯,道“有事马上喊我啊。”

    他转过身走到床对面的贵妃榻上和衣躺下。贵妃榻不愧是贵妃榻,也就只有贵妃能消受得了,正常人躺不住,那种榻不仅窄,而且有一个弧度,往上躺一躺硌腰,往下躺一躺就容易出溜下来,午睡小憩尚可,这要是睡一晚上,明儿腰就别要了。任歌行道“你在贵妃榻上睡啊”

    杨晏初都躺下了,艰难地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道“是啊。”

    任歌行拍了拍身侧“到床上睡,贵妃榻不舒服。”

    有一瞬间的静默。杨晏初还是道“不了。我在这儿凑合凑合得了。”

    任歌行道“嘿,为什么啊。”

    杨晏初叹了口气“因为我是杨贵妃,我喜欢贵妃榻行了吧。”

    任歌行扑哧一声乐了“不是,娘娘还是移驾到床上吧,我这地方还挺宽敞的。”

    杨晏初心说任歌行这人还真是既不怕贼偷也不怕贼惦记,终于磨磨蹭蹭地躺在任歌行身边,支起半边身子道“我睡觉不老实,万一压着你伤口,你就推醒我。”

    任歌行满口答应“嗯嗯嗯,睡吧睡吧。”

    结果杨晏初那哪是睡觉不老实,他压根就没睡。任歌行伤口太大太多,杨晏初老是担心他半夜发烧,任歌行刚迷迷糊糊睡着,就感觉杨晏初冰凉的手背贴在自己额头上,一晚上被摸醒好几次,第三次杨晏初摸上来的时候,任歌行终于握住了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腕,开口时带了难言的喁喁温柔“没发烧,睡吧。”

    杨晏初有点尴尬“这你也能醒啊。”

    任歌行叹道“上次在安庆府你不是试过吗。”

    杨晏初道“那次是我动作太大了,又下床又走路,地板都吱吱响,搁谁谁不醒啊。”

    任歌行道“行了,睡吧。”

    杨晏初见任歌行醒了,干脆实实在在地把整个手掌都贴在他脑门儿上,贴了一会,道“还真不烧。行吧,那你有事一定要叫我啊。”

    他躺了回去。

    任歌行偏头看着他。夜色里月光下,枕畔的人清秀漂亮,呼吸清浅,像蝴蝶做的一个梦,夜深睡去的一朵花。任歌行本来想等伤好了再和杨晏初坦白,毕竟满身绷带躺床上说这事到底是差了点意思,可是他看着杨晏初,就那样看着,忽然就忍不住了。

    如星河长明,彩云逢春,有爱怜有冲动,再也忍受不了哪怕一刻若即若离的暧昧,想光明正大地沉溺在这个人的温柔里,也迫不及待地将一颗心双手奉上。

    要是能规行矩步,也许就不算人间情爱了吧。

    杨晏初刚睡着,任歌行就特别烦人地又把人叫起来“晏初。”

    杨晏初一下子坐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任歌行也坐了起来,摸了摸鼻子,“我白天不是说回来要告诉你一个事吗。”

    杨晏初睡得有点懵,乍一听这句话,心咯噔一下子,像一脚踩空了“啊。”

    “我想好了,”任歌行感觉自己脸快烧着了,估计连脖子都是红的,“晏初,我喜欢你想一辈子对你好,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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