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了杨晏初面前,斟酌了一下,开口道,“羊儿,既落江湖里,便是薄命人,万般皆无奈,任大哥只有心疼你前小半生过得不容易,别的什么你担心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会有。有人是牡丹,天生富贵,那个咱们羡慕不来,有人是荷花,出淤泥不染,有人是泥里的藕,挖出来洗洗就还是干干净净的晏初,你的心是干净的,泥就脏不了你。”

    任歌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一过,什么仙人掌夜来香的我都不记得,李霑也不记得,以后在任大哥这儿,心里这个坎可以迈过去了,你还是杨晏初,原来是,现在还是,以后谁再敢提这茬,任大哥第一个拿剑砍他,嗯”

    似乎合该是这样的。柳暗之后有花明,天黑之后是天亮,寒冬之后是暖春,水穷处兜兜转转是云起时,可是他一个人在黑夜里踽踽地走了太久了,连自己都开始怀疑一路走来,自己还是不是原来那个自己,就在这时,有人从天而降,不介意他浑身的寒气,给了满身淤泥的他一个温暖的拥抱,这让他一时间对过往的岁月产生了一些迷离的恍惚是不是遇见的这个人太好了,之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遇见这个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这人山高水远,踏歌而行,剑如清风心如明月,给他温柔,给他理解,给他宽容,给他一片赤诚的真情意,告诉他只要你的心是干净的,泥就脏不了你。

    杨晏初低着头,和他对视,眼眶和鼻头都还红着,眼睛肿得像烂桃,不好看,还惨兮兮的,他握住了任歌行放在他膝头上的手,说“你今天杀人了。”

    “我今天杀的人还少吗你说那个高家家仆”任歌行皱眉道,“他不无辜。高天朗被凤袖枭首的时候高家死士倾巢合围,他是高家的管家,不可能不在场,如今何必站出来污蔑我,还牵连出来一个你,高家已经倒了,如果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断断不会这么理直气壮地狂吠。”任歌行现在想起这事儿还气得牙根子痒痒,“况且我是真的想砍他,娘的。”

    杨晏初怔了一下,迅速反应过来“你是说赵宣并不是来寻仇的,而是有所图谋,所以才拿阿才做过河卒子”

    任歌行嗤道“否则何必做此虎狼之态,还寻仇,图个师出有名罢了。”

    杨晏初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小声说“还能再抱一会儿吗”

    任歌行还淡淡地蹙着眉,闻言扑哧一笑,心想,这孩子真腻歪啊。

    “抱抱抱,来,”任歌行伸出手去搂他,结果杨晏初直接按住了他的肩膀,侧过身抬腿一跨,面对面骑坐在了任歌行腿上,任歌行愣了一下,本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哎你怎么还挂我身上了。”

    晏初没搭话,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下巴搭在了任歌行的肩窝上,像个什么团成一团的小动物,没有再出声。

    任歌行起初有点不自在,后来习惯了之后还觉得挺舒服,二十五年来,从没有人以这种亲密的方式向他表达依赖,就像小时候孩子们总是喜欢抱着猫狗或者其他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睡觉一样,这种感觉让他很亲切。

    对了,说起猫狗,任歌行自认脾气还行,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就是猫嫌狗不待见,他从前还没下山的时候,任氏修习之处有条黄毛土狗,见谁冲谁哈哈哈地摇尾巴,唯独看见任歌行就呲牙,凶得不行,还汪汪狂吠,把任歌行一颗热爱小动物的慈父之心都伤透了,有一次他实在气不过,还跟那条狗有来有往地吵了一架。

    后来那狗就更不待见他了,路上看见他都恨不得冲他翻白眼。

    他舒舒服服地搂住了他,笑道“你这个赖赖唧唧的小样,特别像楼下那个刚满月的小孩儿,他妈就这么抱着他哎,这是哪家的小宝宝呀,断奶了没有,嗯”

    杨晏初没吱声,额头在任歌行肩膀上挨挨蹭蹭的。

    任歌行说“还得再吃点,太瘦了,硌得我腿疼。”

    杨晏初又没吭声,过半天,说“胖了你还抱得动吗”

    任歌行失笑道“怎么你还一直让我抱着啊,楼下那小孩满周岁都能自己走路了,你粘人不粘人啊”

    又好半天,杨晏初说“就粘人。”

    任歌行笑了,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起来那股很宠的劲儿“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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