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号称取他性命的人也多如牛毛,可他这颗狗头不还是稳稳地在脖子上安着,他只讶异真有人肯为旁人做到这份上,为了给旁的人报仇,不惜以命相搏。

    他道“只因为我废了鬼手一条腿”

    凤袖道“那你还待如何要杀要刮给个痛快便是”

    裴寄客眉毛抽搐了一下,干脆一把捂住了凤袖的嘴,凤袖怒目圆睁分毫不让,一口咬在裴寄客手上,裴寄客怒道“你做什么,你也不怕中毒”

    凤袖呸呸两声,分辩道“他废了你一条腿,我不该杀他吗”

    裴寄客道“那又如何,你打得过他吗”

    任歌行有点想笑,想说其实差不多,如果没有杨晏初相助,还真说不定谁胜谁负。

    裴寄客叹了口气,把凤袖从地上抱了起来,对任歌行重复了一遍“还请任大侠剑下留人。”

    任歌行挑了挑眉“倘若我不留呢”

    裴寄客冷笑道“想必任大侠此时内力已有损伤。”

    言下之意,虽任歌行全盛之时废去一腿的裴寄客不能与之相较,但是眼下若真打斗起来,胜负还是未定之数。

    任歌行笑了笑,道“下次我再看见他,可不敢再放他一马。”

    裴寄客低低道一声“叨扰”,扔下一包银子,抱着凤袖飘然而逝。

    任歌行耳力极佳,听见凤袖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呻吟起来,道“我的手筋断了。”

    裴寄客道“活该。你就是该。”

    凤袖小声道“我是不是没法再弹琴了”

    裴寄客气急败坏“用脚弹”

    任歌行“”

    鬼手是不是让什么人给夺舍了,怎得如此反常

    他摇了摇头,抱着凤袖的琵琶跳回到杨晏初和李霑身边,把琴递给杨晏初,道“送你了,解闷用。凤袖也是,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杨晏初靠在船舱壁上,用帕子擦嘴角的血痕,轻声问道“刚刚那位是”

    “唔,”任歌行道,“是妙音凤袖,这位平日里神鬼莫测,无门无派,行踪不定,我都不摸清他的路数,比鬼手还要妖异。今日若非你从中相助,恐怕我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对了,你是如何打乱他的琴音的从前也曾经有人这么做过,对他却是无用。”

    杨晏初笑了笑,道“霓裳羽衣曲中的几个凤点头连着长轮指,那一段很难弹,挑着揉弦的间隙打断他就是了。只是弹琴的人戾气太重,好好的霓裳羽衣歌舞升平呀,被他弹得好似渔阳鼙鼓动地来。”

    他又道“而且他琴音不对,什么呀,好好的一把琵琶,子弦和中弦都快一个音高了,十分别扭,琴弦也不调一调。”

    杨晏初驾轻就熟地拧着弦轴调音,任歌行突然冒了一句“今天一遭,我倒敬他高义,可以为鬼手报仇做到这个地步,只是”

    杨晏初一拍面板,清凌凌一声响,道“怎么”

    任歌行凑近了,特别难以启齿地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小声说“我总觉得怎么说呢,不太对他们俩吧,有点奇怪”

    杨晏初笑道“我看他们二人像是有些首尾。”

    任歌行懵了一会儿,迷茫又疑惑地说“首尾”

    杨晏初若有若无地勾了他一眼,轻声道“譬如男女之间,爱慕缠绵。”

    任歌行表情一瞬间变得空白。

    他又震惊又迷惑地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舌头“俩男的”

    “龙阳断袖之好古已有之,任大哥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任歌行的表情很难形容,“我就是第一次看见活的。”

    杨晏初“”

    杨晏初不是很想搭理他,扭头问还歪在榻上的李霑“小霑想听什么”

    李霑还娇气地揉着胸口,闻言翻了个身面对着他,道“都行啊,哥哥喜欢弹什么便弹什么罢。”

    杨晏初想了想,觉得春江花月夜胡笳十八拍这种长篇大制一唱三叠的曲子他们估计是没心情听,就挑了首小调词牌。

    “一生一世一双人”

    凤袖的琵琶果然是妙品,琴音如珠如玉,晏初揉一下弦,任歌行觉得自己心里也被多情婉转地撩拨了一下,他恍恍惚惚地看着晏初在琵琶上细捻轻拢的手指,心里想的东西一点也不高雅。

    他还是很震惊,很迷惑。

    俩男的怎么搞啊

    凤袖骨架子又细又小,是很有些弱柳扶风的美感,可是琵琶弹得妖气纵横,怎么会有人去招惹这么个毒花

    还不如杨晏初看着顺眼。

    他盯着杨晏初发呆,晏初此时没有簪子挽发,三千青丝都披散下来,半遮着白皙的侧脸,那情致让任歌行心里莫名的一动,有些恍惚。

    男子和男子之间真的会有情么

    “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晏初低声哼唱。

    浓云成雨,暴雨劈里啪啦地终于打在船篷上。

    逆风吹浪,扁舟一叶,一曲画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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