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疼痛唤醒了什么似的,突然睁眼,也不顾身旁还在忙活着的人,倾身向前。

    “小五呢可回来了夫人如何”

    单膝跪地的近卫也不知是被齐钺突然的动作吓到,还是被那问话吓到,先是一惊,愣了片刻才叹了口气垂首,摇了摇头。

    “再去,再找人去。”

    不知是为着失血还是旁的什么,齐钺的脸色映着战火红光也依旧清晰可见病态的青白,他突然回头,盯着手上一直不停为他止血的亲卫,深邃的眉眼里满溢着过分复杂的情绪。

    “你也去,你们都去把夫人带出大营送她,回隗都去。”

    他靠回身后的半截木桩子上,无力地仰起头看着将军大帐的方向,自语道“懿儿,终究还是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

    那个熟悉的女声依然清冷疏离,可对这一刻的齐钺来说,含义又是那样的深刻而复杂。

    顾不上肩上的伤口,他倏然回头,看见林诗懿迎着战火朝他走来,男装和狼烟都不能掩盖她骨子里的沉静与端庄。

    林诗懿垂眸瞧了眼齐钺已然被鲜血浸透的里衬,蹲身掀开白娟一角查看着对方的伤势。

    “你”齐钺现在倒是不觉着疼了,就是有点儿上不来气儿,“怎么在这小五呢”

    林诗懿松开手里白娟,黛眉一蹙,算是给了齐钺回答。

    齐钺即刻望向跟着林诗懿的两个亲卫,只见对方沉重地点了点头。

    林诗懿起身,“你们还愣着还不带你们将军走”

    “你在”齐钺也挣扎着想要起身,身旁的近卫连忙上前搀扶,“担心我”

    “将军多虑。我担心的是北境的统帅,隗明的屏障。”林诗懿平静地望向齐钺,“不是你齐钺。”

    “呵。”齐钺苦笑一声,回头吩咐身旁近卫,“按我刚才说的,带夫人走。”

    几名亲卫面面相觑,谁都能瞧出空气里的气氛诡异,不知如何是好。

    “齐钺,你一方统帅,大敌当前,竟还有心思与我斗气拌嘴”林诗懿眸色一沉,“别教我瞧不起你。”

    “懿儿,我不能走。”齐钺看着眼前愈燃愈烈的战火倾身向前,贴近林诗懿耳边,“粮仓里,或许是十四年前,我父亲殒命、隗明十二城沦陷的罪魁祸首。”

    林诗懿闻言心惊。

    早在救回康柏之初,她便隐隐觉得当年齐重北战败一事或有蹊跷,但不曾想那一转瞬间的念头,会在这样的光景下如此近在咫尺的摆在她的面前。

    在喧嚣的厮杀声中,旁人或许听不见齐钺的话,卫达却是撑着齐钺,挨得极近,“将军您说什么您是说老将军他”

    齐钺沉重地颔首,双拳攥紧。

    “那我去我去传令”卫达焦急道“北夷轻骑再厉害不过也就三千人,刚才的几名弯刀客也被其他亲卫冲散,成不了气候;我去营地各处调人来,定可以守下粮仓”

    “糊涂”

    眼见卫达这便要立刻去办的架势,齐钺轻斥

    “北夷人明明已经入了我们的陷阱圈套,根本找不到粮仓的大门,为何会突然间箭指此处你想过吗”

    北夷人前往毒米粮仓的路线明确,目的性极强,显然已经有详细的地图。

    既然北夷人能得到此处的粮仓地图,那可会有别处粮仓,甚至是整个北境大营的详细地图

    三千机动性极强的北夷轻骑会否只是来唱一出调虎离山

    毒米粮仓事关十四年前齐重北战败的真相,而其余粮仓则事关目下整个北境甚至隗明王朝的安危。

    齐钺不得不防。

    齐重北对卫达有恩,令他一时情急失了分寸;但响鼓自不需要重擂捶,齐钺点到即止,他好歹也是沙场老兵,自能立刻明白个中深意,马上羞愧的耷拉下脑袋。

    就在二人的言语间,一支利箭飞过,撕破了战场边一刻不合时宜的沉寂。

    齐钺飞身扑向林诗懿将人揽在怀中,一个转身躲过利箭。

    林诗懿慌乱间抬头,看见齐钺一缕鬓发随着利箭被割落,左脸缓缓渗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她顺着利箭行进的方向望去,箭头已然没入刚才齐钺靠坐的那截枯木三分。

    在所有都人长舒一口气之时,林诗懿却死死盯着那利箭的箭尾。

    北境兵士所持长弓配备的箭矢多镶白羽,而眼下没入枯木的箭矢尾部分明是黑褐色羽毛。

    北夷人崇拜雄鹰,那便是雄鹰尾羽的颜色。

    林诗懿之前见过北境大营的箭矢,也在刚才小五的背上见过这种黑褐色羽尾的箭矢。

    北夷人,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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