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北境大营,将军营帐,又是一个不寐长夜。

    林诗懿前前后后忙活了一晚上,从开方到抓药,从生火到熬药,她从头到尾紧紧地盯着,直到每一腕汤药喂进病患的嘴里;又守在一旁仔细记录重症病患服药后的细微反应,直到所有人沉沉入眠。

    半点不敢假手于人。

    当她撩开将军帐的棉帘,一眼便看见齐钺双眼通红地坐在案边。

    她扫了眼案上堆着一叠朝廷文书和几封信笺,轻步往屏风后的行军榻走去。

    “有起色了”齐钺还是唤住了林诗懿,“辛苦了。”

    “病势遏制住了,可黄曲毒伤肝甚重,那几个重症的痊愈后,只怕还是要落下病根。”林诗懿驻步,扇状的羽睫迎着烛火,在下眼睑一片疲惫的乌青上又蒙上一层重重的阴影,“是我医术不精,若是能早些发现,或许是能治好的。”

    “是我。”齐钺的双拳攥紧,把小案上手边几张文书捏得稀碎,“荆望早提醒过我了,是我,没有想到。”

    林诗懿回眸盯向齐钺,“你怎可能知道”

    一季的军粮里可以谋得多少的油水,林诗懿可以想象;经过康柏的事,隗明朝廷的乱象也已经可窥一二。

    若说有人以次充好,中饱私囊,她信。

    但那些糙米、麦麸虽是品质低劣,价格低廉的粗粮,但总也吃不坏人。

    再说这一批毒米。

    谷物粮食受潮生霉可生黄曲毒,可这事并不是什么世人共知的常理;即便是知道,也不是每一批受潮的粮食必然生出黄曲剧毒。

    况且这可是北境军的口粮。

    北夷人尚在丹城虎视眈眈,隗文帝又对收复河山极其重视,就算是有人为了一时富贵铤而走险,当不可能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送来要人性命的“毒药”,拔了老虎的须子。

    林诗懿想来,这事无论如何都是有人从中揩油时出了意外闹出的乱子。

    荆望从何得知齐钺又从何知晓

    齐钺似是瞧出了林诗懿的疑虑,抬手递上了案上散开的几张信纸。

    信纸之上笔走龙蛇,行文流畅,言简意赅。

    成亲之初,将军府上,林诗懿曾让荆望记录过齐钺的饮食起居,病势走向;这信纸上的字字句句都不是这短短数月内荆望能练就的功夫。

    “这不是荆望的手笔。”林诗懿抬眸。

    齐钺微微颔首。

    林诗懿蹙眉,“这样要紧的事,怎可牵扯进旁人”

    齐钺已经垂首瞧着案边,沉声道“你再看下一封。”

    林诗懿换过一张信笺,一眼便认出了纸上荆望那不成体统的笔迹;字虽是丑了些,但他与康柏的那些见闻际遇倒交代得尚算清楚明白。

    可这信,却把林诗懿看得越发糊涂了。

    “你便是收了这信才停下来劫了押运车”她问道。

    “劫押运车的事情我刚返回隗都城时便计划好了,荆望就是我留下刺探粮草出城时间的。北境军这些年来吃的都是粗米糙粮,可我被困在战场之上,一直没法子探个究竟。”

    齐钺起身走向帐边,长身直立对着丹城的方向。

    “草原之上掩埋多少隗明忠骨,他们都是我的同袍手足;可我,却连临行前的一顿饱饭都不能让他们吃上。”

    他回身望向默立的林诗懿,林诗懿感觉对方漆黑的瞳仁里刮起了北境的风沙,拍打在她的脸庞上,带着些许的刺痛。

    “是我把他们一个个带出隗都城,带离父母妻儿的身旁,却没有本事送他们回家。或许有人说,为兵为将者,马革裹尸便是最好的归宿,可我该怎么和他们的亲眷解释,我从北境战场的尸体堆里刨出了他们,却没有护他们躲过背后自己人射来的暗箭。”

    林诗懿不曾亲眼见过鲜血是如何染透了草原的黄沙,又是如何被一场大雨冲刷得什么也不剩下。

    她所见过的战争的残酷全部来自于那一个瘦弱的身影,那孩子被碗口划破的手指,和凛冽寒风里破烂草鞋的孔洞之下清晰可见的满脚冻疮。

    她还不可能完全感同身受齐钺的话,尤其是在她眼中,黄曲毒米事件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意外。

    齐钺满身的悔愧与痛苦并不足以化解前世的遗恨,她同情北境的军民和统帅,却无法说服自己在这时候给齐钺更多的安慰。

    就事论事,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谋杀整个北境军,黄曲毒米事件只是一个意外。”

    “懿儿,若我告诉你,这病征并非第一次出现在北境大营,你又该如何想”齐钺上前两步,盯着林诗懿的目光如炬,“这毒,换作安乐堂里旁的大夫,难不难把出”

    “随军的医博士都不是正经的太医院出身,他们在军营里呆得久了,经手的大部分都是伤筋动骨或是兵器利刃留下的皮外伤,若说不通毒理,倒也成立。”

    说到自己的专业所长,林诗懿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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