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年,林杏也年已十四,过了豆蔻年华,正是青春娟秀的时候。

    林家人的样貌都不差,林杏生得着实有几分清秀,在林府按着姑娘的分例养了一年多也养出些贵气,江南女子,一对弯眉一双杏眼,红着眼圈儿泪水涟涟拉着陈嬷嬷的袖子,甚是可怜。

    林杏平素倒还比她爹娘哥哥都更懂事,性子也更安静,每日除了听陈嬷嬷讲律法道理外,就是在屋里安安静静读书做针线。

    她做的针线一半给了她爹娘哥哥,另一半却用在陈嬷嬷和白霜身上。

    是以陈嬷嬷心里对林杏倒有两分疼惜,也可怜她本性不错,却摊上这样爹娘,硬生生长歪了不少。

    但面对林昌林杏的哀求,陈嬷嬷却不为所动,只道“满老爷卫太太是去年十月往外送的信,到得今日足足有三个月余。”

    “杏姑娘,你哥哥平日课业忙也就罢了,过年足足放假十五日,他竟然一丝也未察觉,这又能怪谁”

    “再者婚事已退,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昌大爷家里这样,我们老爷夫人也舍不得家里姑娘跳这个火坑。”

    “况且老爷夫人已将莲姑娘记到族谱上,做老爷早夭叔叔的孙女,传承香火,从今往后改姓林,正经是林家嫡亲的姑娘。”

    “同族之间不能结亲,现下你们想要反悔也晚了。”

    林满卫氏没成想族长和族长夫人做事这么绝,不让他们在林府住了不说,连昌儿都要搬出去不得回林府,往后一切和林府无干,他两个肠子都悔青了

    是以见林昌林杏去求陈嬷嬷,他们反倒庆幸幸好没告诉他们两个。

    万一陈嬷嬷看他们说得真诚,替昌儿送信过去,打动了族长和族长夫人,再把亲事结回来,昌儿往后照旧还是林府未来女婿,林府的人脉关系还是能为昌儿所用,他们两口子照旧还是能享林府的福。

    可陈嬷嬷说莲姑娘已被记到林家族谱上还是林家嫡支正正经经的林家小姐

    这分明是不满他们作为,要给莲姑娘抬高身份,让族中人都知道厉害

    这回再回老家,他们面皮都被揭下,还有什么脸面说嘴

    卫氏受不得这个打击,血气翻涌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满赶忙接住要往地上栽倒的卫氏,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摇晃卫氏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快醒醒”

    他见卫氏摇晃不醒,又忙伸手掐她的人中。

    到底是亲娘,林昌林杏见了卫氏晕倒,也不顾上再求陈嬷嬷,都跑到卫氏身边哭泣。

    林昌哭得鼻涕眼泪一脸,抬头又求陈嬷嬷道“求嬷嬷帮忙请个大夫回来,诊金我们自家出”

    事儿已经办完,老爷夫人只叫他们一家子搬出去,没说想法子要他们的命,再说卫氏真在林府出了什么事儿还多添一分晦气。

    陈嬷嬷便吩咐人道“东西都搁在这儿罢,去太医院请一位太医回来替卫太太诊治。”

    看人去了,她又告诉林昌等道“我们府上给太医诊金都是按照四时节礼走,一季多少银子,若你们单独请一次太医,轿马钱少了不好看,至少也要一两。”

    “若要按方抓药,所有药材我们库里也有,若要什么,按照市价给钱,或你们自己到外头抓药也行。”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许你们使到三月初一,若你们想请他们帮着搬家,辛苦钱得另掏。”

    陈嬷嬷说完这些看已无事,转身要出去前,又提醒道“满老爷,昌大爷,婚事已退,你们家里送去的聘金聘礼节礼都在这里。”

    “麻烦你们二月初一之前,也把我们府上的回礼和莲姑娘的节礼针线都收拾好了送来,我们这里都是有礼单的。”

    林昌看看往外走的陈嬷嬷,再看看在晕在那里的卫氏,咬了咬牙,还是帮着林满把卫氏抬进了屋子。

    卫氏所受刺激太大,任林满怎么掐人中也不睁眼,还是等陈嬷嬷给请的太医到了,施了针后她才悠悠转醒。

    她一醒顾不得别的,看见林满在旁边,拉着他就哭道“黄天菩萨这可怎么办呦”

    林满看太医还在旁边,赶忙给卫氏使眼色让她先闭嘴,又恭恭敬敬把太医请了出去,让林昌招待太医,方回卧室里低声斥她道“你出的主意要退婚现在真退了你又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

    卫氏满心里不甘,强撑着回嘴道“是我出的主意,难道你没答应你若是没答应,我一个人怎么办下的事儿”

    林满怒道“说到底还不是你花言巧语说得好说什么昌儿是举人,老爷夫人定然舍不得他现在反倒是莲姑娘成了嫡亲姑娘,咱们家倒了大霉你怎么说”

    卫氏看林满脸上青筋暴起十分骇人,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流泪道“那不过是外头街上随便捡的野丫头,怎么老爷夫人就这么爱她”

    林满卫氏两口子在屋内争执虽是低声,但外间林昌和太医也都能隐约听见几句。

    就算太医是人精子,只当做没听见,林昌还是觉得满身满心的尴尬,匆匆的和太医说完药方子,奉上诊金就把太医送出院外。

    等回到院内,林昌看见院子里婆子丫头们不断瞄过来的眼神,又看见地上搁着的几个箱子,想起他和莲姑娘退婚已成定局,不禁又悲从中来,坐到堂屋椅上泪流满面。

    太医已走,林杏便从西屋里悄声出来,也不敢说什么,就拿起桌上方子看了一会,出门交给一个婆子道“烦嬷嬷辛苦跑一趟,帮着往库里取些药材熬了,要多少银子再告诉我,我来付。”

    林满两口子虽然大事上不着调,但平素小节一向做得不错。

    他两个敬畏林家气派富贵,对自家带来的下人虽然一般,但对院子里林家这些下人一向都比较客气,也端不起主子的款儿。

    再者林杏在府里一向安安分分不多事,又有林满两口子的不着调衬着,府里人倒是多喜欢她些。

    再说陈嬷嬷有吩咐,让他们照旧在这院里服侍到三月初一,林府家规在此,那婆子接了药方子行了个礼,就出去办差了。

    那太医既是到林府看诊,写下的药方子就没顾及药材金贵不金贵,一律是按照最有效验的来,药方子上很有几样昂贵药材。

    管库的人也早得了陈嬷嬷的令,接了药方找药,又拿出纸笔把药材每样多少银钱细细写下。

    林杏看那单子上写煎三幅药的药材共是二两七钱,心中吃了一惊。

    她又细细看过一遍,才到她自己房中拿出私房银子,咬牙称出三两,给了那婆子带去,勉强自然的笑道“嬷嬷跑了这一趟辛苦,若有多的给嬷嬷拿着。”

    哥哥一个月拿六两银子的月例,她来了,陈嬷嬷也照着林家姑娘的分例,一个月也给她六两银子做零花钱。

    在林府吃穿住用都不用花钱,家规也不许下人们随意收打赏,她甚少出门,这些银子花不着用不着,就全都攒在箱子里,攒了一年多,也有个七八十两。

    但那都是爹娘给哥哥退婚之前了

    现下他们一家还要在府里呆上一个多月,爹娘闹出这样事来,林府里的人也不知该怎样想他们家。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下多给这院里的嬷嬷姐姐们些银子,也好让他们过得舒服些。

    谁知那婆子接了银子却道“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府上规矩是不许如此的。”

    “姑娘也来了一年多,当知道这个规矩才是。若叫管事的发现了,我们也要挨罚的。”

    那婆子说完,又拿了银剪子,细细铰下三钱还给林杏,拿着二两七钱银子出去了。

    林杏拿着那三钱银子呆愣半日,面上做烧,捂着脸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又叫丫头给她打水洗脸洗去泪痕重新整妆,这回她没敢再赏银子了。

    林昌在堂屋里坐了半晌,不停回忆前几个月他来这里请安时和他爹娘说的话,原来一切早有痕迹,只是他没在意罢了。

    他心中更加后悔,本已经止了泪,又忍不住把脸埋在手上,失声痛哭。

    莲姑娘容貌性情品行能为哪一点儿不好现下失了莲姑娘,他再上哪里去找这么一位贤内助

    外头哪家的女子能及得上皇后之妹亲身教养出来的闺秀再说他现下失了林家的帮扶,连林府都不许再住,京中哪里还有人家愿意把女儿许给他

    这样好的婚事也没了,那他的前程也

    林昌心中悔极,真想回到去年把那退婚书撕个粉碎

    他先还是无声痛哭,后来渐渐有了动静,哭得悲痛欲绝,把里屋林满卫氏两个从各自的悔恨中拽了出来。

    林满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奔出来拽住林昌,颠三倒四道“昌儿你快再去求求陈嬷嬷,这事儿你本来就不知道,再怨也怨不着你”

    “你快再去说几句好话,好歹让送个信让他们知道你不清楚,这这嗨呀快去呀”

    林昌今日骤然得知退婚,又是惊怒又是伤心,才刚还哭了半日,气抽噎干,现下被林满一摇晃,胃里翻涌,偏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屋内顿时被一股酸臭气味充满,林满不由得皱眉,看林昌面色黄蜡摇摇欲坠,一跺脚接住他,拧着眉头忙唤人道“快来把这里收拾收拾”

    “昌儿昌儿林昌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回是林满家里自己带来的人进屋里收拾了一通,又打水把地面擦干净。

    林昌又对着木桶吐了两回,方才觉得好了些,漱过口又用冷水洗脸,擦了脸坐在椅上哽咽道“爹,去求什么去求让我还在这里读书,别把我也撵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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