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珊叹了口气,也有些自惭形秽,忙解开外袍放在桌上,又匆匆换上新的。

    见水盆里的确有些清水,再就着洗了手脸,梳理了头发。

    这才又抱着旧衣裳走了出来,却见温益卿仍是静静地坐在桌后没动过,仿佛在看什么公文。

    阑珊暗暗纳罕,上前行礼“多谢郎中。”从昨晚在酒楼他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奇怪,阑珊吃不准温益卿是怎么了,心里惴惴不安,又不知说什么好,只道“下官告退。”

    “啊,等等。”温益卿像是想起什么来的似的,将抽屉打开,拿出了一个瓷白的手掌高的罐子,罐子上描绘些田园风光,精致非常。

    阑珊不知是什么,只听温益卿道“昨日派往南边公干的文思院王所副回京,带了这罐南边的白茶,我不喜欢白茶的口味,白放着也可惜了,你就拿了去吧。”

    “这”阑珊更是诧异“既然是给郎中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温益卿淡淡道“给了我,自然就是我的,我给谁是我的意愿。你拿着就是了。”

    阑珊更觉着他的态度诡异之极,那茶罐子烫手似的“我、无功不受禄。”

    温益卿一笑“可见你对我还是心存芥蒂,这罐茶倒不算什么,索性就当是我同你和解,如何这样你总能收了吧”

    四目相对,阑珊终于道“是。”

    当下上前,将那一罐茶取了去“多谢郎中。”

    温益卿道“不必谢,你是我的下属,按理说我该多照应你些的。”

    阑珊吃不准他的意思,只想快些告退。

    终于行了礼退到门口,温益卿却又道“还有一件事,你听了兴许会高兴。”

    阑珊抬头,温益卿道“翎海那边的海船已经完工,杨大人发了调令,江所正不日就能回京了。”

    这个倒的确是让阑珊高兴的消息“江大哥要回来了”她顿时面露喜色,双眼放光。

    温益卿看着她生辉的小脸,不动声色地“嗯”了声“你去吧。”

    阑珊忙收敛喜悦,又向温益卿行礼,这才退了出来。

    因为最后这个好消息,阑珊把方才对于温益卿的怀疑之情先且压下了。只带着那罐白茶回了公事房。

    飞雪原先在外等候着,里头说什么却也听见了,直到进了房中,飞雪轻声叮嘱道“舒丞,这茶若喝的话,须得让我验过。”

    “啊”阑珊这才反应过来,飞雪是担心这茶里或许有毒之类“啊好。”

    因为这一句,这茶自然也不想再碰了,忙打开抽屉将它放了进去。

    立夏才过,阑珊跟葛梅溪两人奉命出城去感因寺查看工程进度。

    还没出工部,就见是温益卿的轿子远远地消失在工部街的拐弯处。

    葛梅溪说道“咦,没听说温郎中今日有外差啊。”

    门口一名侍从听见了,便从旁说道“两位大人有所不知,今日啊,是温郎中那位原配夫人的忌日,郎中应是去上坟祭拜的,不过往年他都是下午去,今日却是提早了。”

    葛梅溪吃了一惊“是吗原来那位夫人的忌日是今天。”

    阑珊的脸色也略有点变,她几乎已经忘了,也许是故意不想要想起,正是在四年前的今天,她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只是想不到温益卿居然还会去祭拜难道说,就算是以为她计姗负了他,他也还肯去祭拜,是从心所致,还是碍于别人的口舌,博个好名声

    她忙摇了摇头,把这些杂乱想法甩开,葛梅溪却悄悄地对她说道“我知道温郎中先前那位原配夫人,是曾经的计大国手的千金,一定也是个难得的奇女子,可惜呀,红颜薄命的,幸而温郎中也算是个多情人。”

    阑珊低头苦笑“咱们走吧,不必总谈这些不相干的事。”

    且说温益卿乘轿出城,沿着官道往前而行。

    因为计成春一代国手,很受皇帝器重,在他身故后,皇帝特在城外海云庙后辟了一处陵园给他做安栖之所,“计姗”身故后,因是独生之女,便特许也葬在此处,权当是父女两人作伴。

    温益卿的轿子从官道拐弯,往海云庙而去,远远地还未到达,就瞧见庙门外一队车驾簇簇拥拥,整整齐齐的。

    随从便道“大人,前面好像是太子妃的仪仗。”

    温益卿淡淡道“就近停轿。”

    于是轿子往前又行了一段,就在太子妃仪仗外停了下来。那边已经有东宫的侍卫来询问是什么人,随从回答“工部温郎中,来拜祭仙逝夫人。”

    侍卫向内通禀了,半晌里头才传话,许温益卿进庙。

    温益卿叫侍卫们等候在外,自己只身进内,穿堂而过,到了庙后,出了后门,就是皇赐的计家陵园。

    门口处也站着许多东宫侍从,温益卿抬头看去,见前方的陵墓前,有人影若干,自是太子妃郑适汝等。

    又有太监向内禀告,温益卿才徐步而入。

    到了墓前,上前参见太子妃。

    郑适汝一身珍珠白的衣裙,乌发上只插着几根素净的银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艳色,虽然不是缟素,却也看得出十足心意了。

    在计姗的墓碑前,摆放着酒水,果品,点心,各种纸扎的房子,船,轿,纸人儿,金银山等,简直一应俱全,仿佛把整个纸扎店都给搬了来。

    见了温益卿,郑适汝眼皮儿也不抬的,只是抓了一把纸钱洒在铜盆里,看着纸钱给火焰吞噬,化成了灰白色的灰烬随风飘飞,郑适汝才说道“听人说是温驸马来了,我还以为错报了呢,真巧啊温驸马,咱们竟会在这儿遇上。”

    温益卿神情如常,淡声道“回娘娘的话,并不是巧,微臣知道娘娘会在此刻来给姗儿上坟,所以才会在此时前来。”

    郑适汝才又要丢下一把纸钱,闻言手势停了停。

    她的眼皮一动,似乎想抬起看一眼温益卿,却又并没有。

    “驸马这是什么意思我倒不明白。”郑适汝嘴角微挑,似冷非冷的。

    温益卿道“微臣有一件棘手的事情,想求娘娘援手。”

    “是吗”这两个字郑适汝是笑着说的,然后她抓了一大把纸钱扔下,看了眼墓碑上那两个字,笑道“姗儿你听见了吗,温驸马竟也有事儿求人呢,你说我该答应他吗不过有什么事儿是求不了公主的呢想来倒是不用我多手。”

    温益卿还没开口,她已经是自说自话的拒绝了。

    但是温益卿仍是面不改色“此事,是关于一位故人。”

    “故人”郑适汝的脸色越发的讥诮了。

    郑适汝说了这两个字,指使旁边的侍女“把那只小驴子拿过来,烧了下去给她骑着玩儿。”

    宫女搬了一只五彩斑斓的纸扎小毛驴过来,那毛驴的眼睛画的大大的,倒是栩栩如生,脖子上还挂着两个“金铃儿”。

    “我看驸马怕是搞错了,”郑适汝打量着这毛驴,觉着工匠的手艺的确不错,她很满意,一边漫不经心般说道“我跟你之间唯一的故人,就是坟里头这个傻子,莫非、你还能把她叫出来不成哼”

    她轻声一笑,才要把驴子放在火上,却见温益卿缓缓地上前一步,他俯身似乎是要帮她一把,嘴里却轻轻地说道“我能。”

    郑适汝的手一抖,那毛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去,一头栽在纸钱灰里。

    太子妃本以为温益卿是玩笑,又恼怒自己的反应太大,她冷笑看向温益卿,满肚子怨毒的话还没有出口,那冷笑却慢慢僵住了。

    她对上温益卿的目光,这是一双笃定,冷静,毫无玩笑的眼神。

    那小毛驴给火焰引燃,迅速吞噬,发出噼噼剥剥的响声,有些像是郑适汝慢慢急促的心跳。

    但不愧是太子妃,她立刻镇定下来。

    抬手示意身边众人后退,郑适汝下颌微挑,双眸眯起盯着温益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小舒阿嚏又是谁念叨我呢

    小温是你亲爱的夫君我呀

    小郑楼上别不要脸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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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会努力试试看三更,晚上过九点还没更就不要等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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