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三天,傅言的生活似上海藕丝般的连绵雨,浑浑噩噩,潮湿琐屑。

    原本有个出席发布会的任务,一看主题又和互企挂钩,不去,她用备战出镜复试的借口推诿了。

    而沈存在手机里的号码,就如窗畔的深幽雨巷。

    脚步没先响,她不敢主动探出头的,因为怕落空失望。

    时至今日她才了悟多交几个体己朋友的重要性。

    否则便会如这般憋屈,任何负面情绪除开剖给奶奶听,在旁的人面前只能吞言咽理。

    某日下午,同样情场失利的丁杨约她就近找个网咖撸两把。

    四下通昏的五黑房,仅坐两位戆大1神经质,空间绰绰有余。

    于是开局之后,各种噜苏嘴炮也就闹肆得很。

    傅言玩边路,二级时借狂吼壮士气,抑或为了发泄连日的烦懑。

    “你buff拿了嘛拿了就给爷冲啊”

    “你好了嘛爷先冲了哦”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a塔你去杀人啊啊啊”

    “”

    包房直接以一条廊道和吸烟区相通,两边无窗通风。

    里厢充溢两人的鸡血炮仗,砸键盘的脆响,也有自外间蛇入门缝的浓浓烟味。

    傅言gank人家的时候,不期然吃了满嘴烟,随后猛一阵反胃干呕。

    “不要紧伐铁定中午吃窜了。你以前去吸烟区都没事的。”丁杨闻声侧眸,看她懵头懵脑状,没吃心又钻回战局里。

    傅言快速捋胸口,因他话中浅浅的信息量,开始心里犯咕啜。

    虽然她知道真中了的话不会这样早来反应,且人家测孕的简易法是观察月经是否推迟,而她的经期还有好些天。

    但是怕处有鬼,这种事一旦有了苗头,会越想越骇人。

    于是傅言草草借故遁了,吸到新鲜空气后的第一要紧,便是去药房买验孕棒,以备不时之需。

    万幸的是,她已过了买这种东西会被使眼色的年纪。

    其后她叛逆意气地,去买了杯抹茶星冰乐,没成想会偶遇菡姐泊在街角的车。

    一辆红色奔驰轿跑,前座影影绰绰地,是一对正在接耳的男女。

    傅言堪堪吮掉奶油尖儿,就见卫衣运动裤的丁杨闪现出来,把指转的篮球朝奔驰前底盘一砸,刘菡和另一位即刻下车。

    随后一来二去几番,丁将刘按进副驾,自个儿鸠占鹊巢了驾驶座,末了发动引擎绝尘而去。

    下颌脱臼的傅言操。

    晚七点,傅言尚未溜进被窝,困意先找上门了。

    没跟奶奶和王妈说半句话,她就熄了灯和衣而睡。

    睡得极不安生,历历如真的梦里,沈读良周正清举的背影一直在前方走,她不停蹄地赶,但总是徒劳。

    待他终于回过头来,却说她是骗子、撒谎精

    傅言最后被梦魇惊醒的。

    门外有奶奶的喁喁碎语,在知会王妈,“你明天回无锡给囡囡捎点玉兰饼罢,姑娘爱吃这个,以前她妈妈经常专程去买的。”

    王妈依言应下。

    她走后,奶奶悄默声推门入里,瞧见囡囡痴坐的模样,叹了口气。

    “睡不稳嘛才多久就醒了。”奶奶挨她床沿归坐,将月洞上束紧的幔帐打散,“蚊虫开始猖獗了,你要是听到蚊子哼就跟我讲,昨天下午才买了几盘蚊香。”

    傅言迟迟不回神,奶奶忡忡攥住她的手,“同我讲讲罢,这些天心里怎么想的

    你不愿说那我先带头。门面那顶墙我找空去看过了,二楼靠里间,原先赁给人开食肆的时候,对方用来隔包厢的。拆了也无伤大雅罢,我叫工人代为转告,我这里算是没异议了。”

    奶奶始料未及的改口,无论出于亡羊补牢还是事后诸葛,总之囡囡晓得,多半是为了她。

    双眼像泡在白醋里,傅言缓缓钻入奶奶怀中,吞声自省。

    她说自己没有旁的杂念,无非是纯粹地爱他,然而这件事后,想要继续纯粹就很难了。

    她起初的设想是,和沈读良如普通男女一般邂逅、相知,一拍即合,最好的结局是至死靡它。

    因为他的出现,她都从悲观主义转型浪漫教徒了。

    哪曾想会蹚上辈余孽的浑水,且越蹚越难抽身。

    可是换句话说,他们二人何其无辜呢

    “我好心疼他,特别心疼在,这件事不管多少句抱歉,都没法补救什么了。”

    奶奶问,那么沈读良如何主张的。

    “不晓得我们好些天没联系过了。他不找我我不敢先找他。他一定非常难捱,换谁谁都受不住这种事。”

    “那容我猜猜,”奶奶捋她耳际的湿发,“姑娘一定在胡思乱想,他会不会再也不找你了。”

    傅言被一针见血到了,整个闷闷地不言声。

    手背上有奶奶和缓的轻拍,头顶有她温情的宽宥,“奶奶当年与你爷爷决绝,可不像你现在听到的那样轻巧。我呀,也翻来覆去、数日数夜地纠葛过的。我始终较劲的一点,是痛下决心斩断后,这个人有没有挽留我的可能”

    “大抵我是那种靠自欺欺人生活的人罢,哪怕一些痴望是莫须有的,我也能当成活下去的一口气。所以论这点,你比我幸运太多,你要是觉得行不得、行不动了,想想我也能找到安慰的。”

    “遇到难题丧气了,把事情翻过来咂摸一下,掉过去咂摸一下,有时候会给你柳暗花明的惊喜。”

    奶奶末了说,“终其,你的万事顺意、一生快乐,是我最大的寄望。而别的都可以靠边站。”

    听话的傅言重重点头,在她怀里潸然泪下。

    两日后复试揭榜,傅言成功晋职了出镜记者。

    算是连日来的阴霾天里,唯一拨雾散云的天光了。她是阿弥陀佛了,可ea因镜头感和现场感露怯的缘故,在终审环节里吊了车尾,无缘当选。

    几家欢喜几家愁的两人,竟在同层女厕狭路相逢。

    ea补口红时冷来一记眼刀子,一句“恭喜”说得牙冠嘎嘎响。傅言洗着手没抬头看她,只用余光瞄见她唇上咄咄的两抹红,还是arani400。

    “你不觉得它很干嘛”傅言随心搭腔。

    ea不以为然状,一把将唇刷挤进瓶身,“干又何妨,男人看了眼馋想吃就得了。管恁多呢哦瞧我这记性,和你说这个你t不到的。不好意思哈,你别难受也多见谅。”

    老天傅言白眼朝上,权当她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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