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拨响了。她即刻去拿手机,而他则默听那仅唱了半拉的铃声,地尽头。

    那厢老太太何曾晓得,心肝孙女且接着电话,且由她的世仇禁锢了手。

    她只照例关心,还不回嘛什么样的酒局耗恁久安不安全要不要奶奶上弄堂口接你

    “不久就回了,领导还要再墨迹一会。”

    “噢,那你没喝太多罢女孩子晚上不可以喝太多的晓得伐奶奶等你回来再睡好嘛”

    傅言一边含糊搪塞,一边拿眸角试探某人的视线,拎不清为何,他的幽深目光叫她好一顿于心不安,连回话的声气都压低了,提防隔墙有耳那种。

    潦草应罢,傅言撂了电话。

    有人眉眼和口吻一样地揶揄,“我很墨迹吗”

    “您明明”她终于抽出手,话都不利索。

    “明明怎的”

    “明明晓得这是托词,我又不能跟奶奶直说在您家里。”

    沈读良刻意无辜地评点,“嗯,挺有能耐,扯谎的行家里手,这会儿倒没看某人的耳尖闹红了。”

    傅言觉得待不下去,臊得慌,从而荷起肩包就要走。趿着大数码的男拖鞋奔到玄关,她慌张地低身换鞋,并对那双女式拖鞋眼不见心净。

    穿换停当,一起身后方就有声音关照,“你生日具体哪天”

    傅言闻声回首,沈读良正身立在两米开外,抄着兜,一副大病初愈的精神头。

    “正月十五。”她没好气地答。

    “上元节啊。”

    “是,而且今年的正月十五也是情人节。”傅言话完,才懊恼自己太噜苏。

    巧了,和沈读良当下所想的合拍。

    但他没声张,潦草将外套披上,就略过鞋柜上的门匙朝她而来,“我送送你。”

    傅言一顿,“您不带钥匙嘛”

    “带什么钥匙按密码进的。”

    她登时冻结,内心疯狂os我去你大爷。

    沿行天山支路的夜色往前,一路难见亮灯的空车。沈读良走得慢,仿佛故意要延捱什么似的,拿火机点烟时还暂停下来。

    给傅言急得,愣将“您留步”复述再三。

    要下雨了其实,她瞧着天色,清溶溶的月色比他烟幕后的面目还昏蒙,将才浩荡的晚星也散了场。

    北风杀回马枪,吹得人寒津津的。

    说到地尽头这首歌来。

    有人赶上她步伐,玩笑的口吻,“你为什么要学我听歌”

    傅言恼火,“乱讲我很早就喜欢关淑怡了好嘛要说港乐您不定能门清儿过我。”

    这头人火冒三丈,那头人不急不忙。偶尔就会像眼下,沈读良根本不吃心她气鼓鼓的模样,且她越无得理智,越着他本意。

    大抵人类的本质便是双标。

    又或者,一人总有几次特殊化。

    沈读良浅淡地笑,烟夹在指间也不赶着抽,问她,地尽头也是亦舒的文名,晓得嘛

    受问者当即露出类似读书时代碰见熟题的得意,“当然晓得,因为林夕很喜欢师太,所以有不少词作都要以她的文题命名。”

    “唔,这种追星手段是挺上乘,到底是文人,以词抒情,大概也是喜欢得不能自己了。”

    可见喜欢能叫你放肆也能叫你疯魔,

    到了一定的境界,你就会希望与他万般相投、万般都凑巧。

    傅言难得平和下来,她告诉二叔,地尽头里拢共有两句歌词让她钟意。一是“隔岸无旧情,姑苏有钟声”,二是“震荡过的内心只有承认,逃避到地心都不会入定”。

    言毕,她一抹身会上他视线。

    “宿命感。”她闻得他道。

    再就,面前人忽而步步欺来,执意要占满她视野一般,却在她怔神时出声,“有车来了。”

    傅言惶惶回身,果见两束前灯为一辆空车开路而来。

    那车其实无甚眼力见,外加冷不防天降骤雨,就蓦地一下将远光灯刺向她眼底。

    她本能阖眼,同时感到身后有人用手来护她双目,袖口有残余的烟草味。

    他同她玩笑,“看,这就是宿命感。雨来了,车也来了。”

    傅言心脏蜷到一起,几乎是无意识拦车坐了上去。继而把眸光投向外,沈读良手扣着车门,一身落透了雨,隔镜片的目光也湿泞不堪。

    他告诉她,到家了来个电话。伴随雨刮器的话音依旧清明。

    “您赶紧回家罢”傅言高声回他,“记得冲个澡。”

    才说完,她就接到他外套的包裹,反应过来时人已退出了车厢。

    “师傅,雨太大,您慢点开。”

    掷上的车门挡走雨也挡走他这句知会。

    后来傅言也是隔日才知晓,

    这场大雨在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送行了h370一航班的人,流浪到无从寻迹的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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